余湾村北,乱葬岗
月光像一把粗盐,狠狠地撒在这片新挖的浅坑上。刘治邦的尸体被三张破草席勉强裹住,可那肚子胀得实在骇人,麻绳刚勒紧就\"噗嗤\"一声陷进青紫色的皮肉里,挤出一股黄绿色的脓水,溅在刘喜平皲裂的手背上。
\"用...用脚踩着捆!\"刘治邦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他盯着从草席缝隙里滚出来的半块生洋芋,喉结上下滚动着。那洋芋沾着黑泥和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极了去年祭祖时供桌上发霉的供品。
刘喜平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压在二哥鼓胀的胸膛上。\"咯吱——\"尸体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腐烂的内脏气体从鼻腔、肛门同时喷出,瞬间在坟坑周围形成一团恶臭的雾气。围观的女人们像受惊的麻雀般四散退开,只有王小英像根枯木桩似的立在那里。她怀里的刘拴柱昏睡着,三岁的小脸上糊着观音土的白浆,嘴角还挂着几根没咽下去的草根。
\"埋了吧。\"村长的烟锅在炕沿上磕了磕,旱烟早就抽完了,他只是在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再耽搁...野狗该来了。\"这句话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三天前,李老汉的棺材还没入土,就被饿疯的野狗扒开了,等人们发现时,只剩半截挂着碎肉的小腿骨还卡在棺材缝里。
远处的窥视者
三十步外的土沟里,刘双喜像条丧家之犬般蜷缩着。他嘴里嚼着苦苣根,苦涩的汁水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和冷汗混在一起。本该逃得更远的,可二哥死了,他怎么着也得回来看一眼,送一下大五岁的亲哥,兄弟几个人,二哥平时最照顾他。
月光下,他看见王小英的影子薄得像张纸,刘拴住在她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刘平安突然挣脱母亲的手,扑到坟坑边,把一颗鹅卵石扔了进去——那是昨天刘治邦带他在干河床里捡的,约好等开春了做弹弓打鸟。石子落在鼓胀的肚皮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一面破鼓上。
刘双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他想冲下去,想抱住妻儿,想趴在二哥坟头哭一场。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疤痢眼带人来追债了?还是马仲英的骑兵来抓壮丁了?
野狗的盛宴
第一锹土砸在草席上时,乱葬岗边缘的灌木丛里已经亮起了点点绿光。五六只野狗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它们不急不躁地蹲坐着,舌头耷拉在外面,滴着腥臭的涎水。这些畜生太熟悉这套流程了——新坟的土总是夯得不实,等人都散了,用爪子刨上半个时辰,就能饱餐一顿。
刘双喜最后看了一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渺小的妻儿,转身没入了黑暗。他得活着,哪怕要像这些野狗一样,靠啃食死人活下去。
野狗们蹲在乱葬岗阴影里,阵型齐整,肋骨可见却凶性不减。为首独耳老狗曾被刘治邦削去半截左耳,正盯着埋尸进度。它们熟知人类葬礼,等骑兵和人都离开,独耳老狗一声低吼,三条壮年公狗扑向新坟,快速刨土。花斑母狗在高处警戒,它曾见同伴被村民打死。
草席撕开,腐臭散开,野狗兴奋。独耳老狗先下口,尸水喷满脸也贪婪舔舐。花斑母狗靠近尸体胸腔时,被独耳老狗咬伤逃开。
黎明前,一匹受伤战马闯进坟地,野狗群停止进食转向它。独耳老狗知饿马危险,但放倒它狗群能撑过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