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是从冯家堡方向连滚带爬跑回来的,身上的灰布短衫沾满了尘土和草屑,裤腿还被荆棘划开了几道口子,露出渗血的皮肉。他连气都没喘匀,就一头撞进了陈珪璋在镇上临时驻扎的大院里,“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声音发颤:“陈、陈司令!不、不好了!马三……马三他全军覆没了!”
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陈珪璋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眼睛瞬间瞪得通红。“你说啥?”他猛地站起身,脚边的凳子被带倒,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马三带着五十号人,连个破堡子都拿不下来?还全军覆没?你他妈跟我扯谎呢!”
探子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小的不敢骗司令!小的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马三的人刚进冯家堡的通道就中了埋伏,前后夹击,没半个时辰就垮了!最后马三还被他们活捉了,剩下的弟兄要么被打死,要么投降了……”
“岂有此理!”陈珪璋猛地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茶水顺着青石板缝往下渗。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冯家堡那弹丸之地,一群臭要饭的,刘志刚那老小子就凭着几个残兵,也敢跟我叫板?”
旁边的副官赶紧上前劝道:“司令息怒,或许是马三轻敌了,才中了他们的圈套。依我看,不如再派些人手过去,定能拿下冯家堡,为马三弟兄报仇!”
陈珪璋停下脚步,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咬牙道:“报仇?何止是报仇!刘志刚敢坏我的事,我要让他知道,跟我陈珪璋作对的下场!”他转身对着院外大喊,“来人!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集合!带上所有粮食和炮弹,再点三百精兵,老子要亲自去冯家堡,会会那个刘志刚!这次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命令一下,院子里瞬间忙碌起来。士兵们扛着枪、推着弹药箱往院外走,马蹄声、脚步声、武器碰撞声混在一起,惊动了镇上的百姓。大家躲在自家门后,偷偷往外看,脸上满是恐惧——谁都知道,陈珪璋这是要去打仗,遭殃的怕是又要连累无辜。
而此时的冯家堡,正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刘志刚和贺峻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冯家堡和附近几个村子的位置。
“陈珪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志刚手指敲着地图,眉头紧锁,“马三带了五十人,他这次要是来,只会多不会少。咱们现在只有三十多个战士,还有这么多乡亲,硬拼肯定不行。”
贺峻霖点头,左臂的伤口虽然还疼,但思路却很清晰:“没错,咱们的目标是保护乡亲,保留革命的有生力量,不能跟他硬碰硬。黑松沟的吴星辉队长,之前跟咱们有过联络,他们那里地势险要,又有足够的人手,不如咱们带着乡亲们投奔过去?”
刘志刚眼睛一亮,拍了下石桌:“好主意!吴星辉那边确实是个好去处。咱们连夜就走,趁陈珪璋还没反应过来,先离开冯家堡。”
两人当即决定,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战士们和乡亲们很快就聚集到了院子里,有的手里还拿着没收拾完的东西,脸上满是疑惑。
刘志刚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乡亲们,战士们!马三被咱们抓了,陈珪璋肯定会带着大批人马来报复。冯家堡虽然易守难攻,但咱们人手不够,硬拼只会白白牺牲。所以我和贺同志决定,带着大家连夜转移,去黑松沟投奔吴星辉队长,等咱们有了力量,再回来跟陈珪璋算账!”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议论起来。刘双喜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叹了口气:“刘队长,这搬来搬去的,啥时候才是个头啊?咱们在冯家堡住了这么多年,这一离开,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冯伟站在旁边,看着熟悉的院子,心里也不好受。他走到刘双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双喜哥,我知道大家舍不得。这冯家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比谁都舍不得。可咱们不逃,就得被陈珪璋的人害死。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等将来太平了,咱们再回来重建冯家堡!”
乡亲们听了,也都沉默下来。大家都知道,冯伟说的是实话。陈珪璋的手段有多狠,他们早有耳闻,要是留在冯家堡,后果不堪设想。
“刘队长,我们听你的!”一个年轻的乡亲喊道,“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我们听你的!”“只要能活着,去哪都行!”
刘志刚见大家都同意,心里松了口气:“好!既然大家都愿意,那咱们就立刻收拾东西。冯伟,你带五个战士负责断后,把堡子里的痕迹清理干净,别让陈珪璋的人发现咱们的去向。贺峻霖,你跟我一起,帮乡亲们整理物资,特别是粮食和药品,一定要带够。”
“放心吧刘队!”冯伟和贺峻霖齐声应道。
院子里瞬间忙碌起来。狗娃跟着冯栋、冯虎,帮着村里的老人收拾行李。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块手帕,还有之前藏起来的小匕首。路过自己家的屋子时,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熟悉的木门,心里酸酸的——这是他安稳下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狗娃,别愣着了,快走吧!”冯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还拎着一个装满粮食的袋子。
狗娃点点头,跟上冯栋的脚步,小声说:“哥,咱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冯虎叹了口气:“会的,等咱们打败了陈珪璋,肯定能回来。到时候,咱们再把屋子修得好好的,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狗娃用力点头,攥紧了手里的布包,脚步也变得坚定起来。
另一边,刘花正和贺峻霖一起整理医疗物资。她把绷带、草药、剪刀一一放进一个木箱子里,动作仔细又熟练。贺峻霖则在旁边帮忙分类,把容易受潮的草药放在油纸包里,再塞进箱子里。
“峻霖,这些药品应该够了吧?”刘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
贺峻霖看了一眼箱子,点头道:“够了,路上要是有人受伤,这些药品应该能应付。你也别太累了,等会儿还要走山路,保存点体力。”
刘花笑了笑:“没事,我身子骨结实。只要能让大家平平安安的,累点不算啥。”
收拾完物资,已经是深夜了。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只有几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刘志刚清点了人数,确认所有乡亲都到齐了,才下令出发。
大家排成一列长队,沿着堡子后面的小路往山上走。路上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人。
走到半山腰时,刘双喜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冯家堡的方向。月光下,冯家堡的轮廓隐约可见,那熟悉的堡墙、院子,还有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屋子,都渐渐变得模糊。他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嘴里喃喃道:“冯家堡,俺还会回来的……”
冯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和五个战士仔细检查着路上的痕迹,把脚印用树枝扫掉,把掉落的东西捡起来,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等确认没问题了,他才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队伍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到达黑松沟附近。远远地,就看到黑松沟的哨兵在山口放哨。贺峻霖上前,拿出之前和吴星辉约定好的信物——一块刻着五角星的木牌。
哨兵看到木牌,立刻放松了警惕,连忙跑回去通报。没过多久,吴星辉就带着几个战士迎了上来。他看到刘志刚和身后的乡亲们,连忙上前握住刘志刚的手:“刘队长,你们咋来了!刘志刚也紧紧握住吴星辉的手:“回去说回去说,这次给你可能给你添麻烦了!”
“说啥麻烦呢!”吴星辉摆摆手,“咱们都是为了革命,为了保护乡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里面都准备好了,大家先去休息,吃点东西,有啥事情咱们慢慢说。”
乡亲们听到这话,都松了口气。一路上的疲惫和紧张,在看到黑松沟熟悉的景象时,也消散了不少。大家跟着吴星辉的战士,往沟里走去,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而此时的冯家堡,却成了一片火海。陈珪璋带着三百多人,在第二天深夜赶到了冯家堡。他看着漆黑的堡子,心里的怒火更盛,对着手下大喊:“给我开炮!把这破堡子炸平!我倒要看看,刘志刚那老小子还能躲到哪去!”
炮手们立刻架起大炮,“轰隆”一声,炮弹朝着堡子飞去。堡子里的老房子瞬间被炸开,瓦片、木头四处飞溅,火光冲天。陈珪璋站在远处,看着燃烧的冯家堡,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炮击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堡子里再也没有完整的房子,陈珪璋才下令停止。“冲进去!把刘志刚给我抓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士兵们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冲进堡子。可里面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只有被炸毁的房屋和散落的杂物,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一个士兵在堡子外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连忙跑回去报告:“司令!这里有车辙印,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连夜转移了!”
陈珪璋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看车辙印,又看了看远处的山路,气得大骂:“妈了个巴子的!刘志刚这老小子,竟然敢耍老子!”他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来人!给我跟上去!就算把这山头翻遍,也要把他们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去!”
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集合队伍,顺着车辙印往山上追去。可他们不知道,刘志刚和乡亲们早已安全到达黑松沟,正准备着下一步的计划。而陈珪璋的这次追击,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黑松沟的院子里,刘志刚、贺峻霖和吴星辉正坐在屋里,讨论着接下来的对策。桌子上摆着一张更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陈珪璋的势力范围和附近的革命根据地。
“陈珪璋肯定会顺着车辙印追过来,咱们得做好准备。”刘志刚手指着地图上的黑松沟,“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咱们可以在这里设下埋伏,给陈珪璋一个教训。”
吴星辉点头:“没错,黑松沟的山口狭窄,只要咱们在两边的山上安排好人手,等陈珪璋的人进来,就能前后夹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贺峻霖补充道:“咱们还可以发动黑松沟的乡亲们,让他们帮忙运送物资、传递消息。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打败陈珪璋。”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立刻布置防御。战士们开始在山口两侧的山上挖掘战壕、搭建掩体,乡亲们也主动帮忙,有的运送石头,有的准备粮食,整个黑松沟都充满了斗志。
狗娃也没闲着,他跟着冯栋、冯虎一起,帮着战士们搬运木头。虽然年纪小,但他干得很认真,脸上满是坚定的表情。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跟着刘志刚叔叔和贺叔叔,学好本事,将来打败陈珪璋,回到冯家堡,重建自己的家。
而此时的陈珪璋,还在顺着车辙印往山上追。山路越来越难走,士兵们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抱怨声不断。可陈珪璋却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催促着大家:“快!再快点!刘志刚他们肯定跑不远!只要抓住他们,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士兵们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赶。可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刘志刚的踪迹,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在黑松沟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