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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宿舍翻新,我们在墙里发现一具穿着校服的干尸。

校方连夜用水泥把墙封死,警告我们不许声张。

那晚开始,寝室总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声。

直到我摸到上铺室友的后背——

他脊椎上嵌着半张学生证,号码属于墙里那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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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热得连蝉鸣都带着股黏腻的绝望。江城大学西区这片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宿舍楼,像是几块被岁月腌渍过头、快要发霉的饼干,蔫头耷脑地杵在蒸腾的暑气里。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脉络,像一道道皲裂的黑色血管。

404寝室,就在这排老楼最靠里的一栋,四楼,顶头。

陈默把最后一个沉重的蛇皮袋扔在地上,溅起一片浮尘,呛得他连咳了好几声。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蜇得眼睛生疼。他直起腰,环顾着这间即将容纳他未来一年,也可能是最后一年大学时光的逼仄空间。

十五平米左右,水泥地,斑驳的墙壁看得出刚刷过不久,劣质涂料的苍白勉强覆盖住了原本的污渍和陈旧,却盖不住那股从砖缝、从墙角丝丝缕缕渗出来的、混合着灰尘、潮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类似旧报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味。南北各摆着两张铁架床,上层睡人,下层是书桌和衣柜,锈迹斑斑,开关柜门时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妈的,这鬼地方……”跟他脚前脚后进来的赵胖子,赵健,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喘着粗气抱怨,“早知道还不如住校外去,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得了吧,胖子,校外一个月租金够你吃多少顿烧烤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李锐,陈默的另一个室友,此刻正斜倚在门框上,手里夹着根烟,烟雾缭绕着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个子很高,身形精悍,短袖t恤下露出的胳膊线条结实。

赵健翻了个白眼,没接话,自顾自开始收拾他那堆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

陈默没参与他们的斗嘴,他的目光落在了靠窗那张空着的上铺。那就是他的位置。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铁质床栏,又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床铺紧挨着的那面墙。

这面墙……似乎比房间里其他几面更显陈旧,颜色也更深一些,像是曾经被水长久浸泡过,留下了一片不规则的、边缘发黄的污痕。墙面看起来倒是平整,新刷的涂料试图掩盖一切,但总让人觉得那层苍白底下,藏着点什么。

“看什么呢,默哥?”赵健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哦,这墙啊,听说是有点潮,上学期末才统一翻新了一下,不然更没法看。”

李锐也掐了烟走过来,手指在那片颜色略深的墙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水泥糊得挺厚。”他没什么语气地评价了一句。

陈默没说话,只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又隐约浮动了一下。或许是这房间太旧,气味太难闻,也或许是……长途跋涉的疲惫让他有点神经衰弱。

收拾东西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期间,第四个室友,戴着黑框眼镜、瘦瘦小小的王小明也悄无声息地来了,他话不多,只是默默整理着自己的床铺和书本,存在感低得有时候会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勉强透过蒙尘的窗户,给房间涂上了一层昏黄黏稠的光。四个人都累得够呛,瘫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说咱们这栋楼,以前死过人。”赵健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总喜欢搜集这些校园怪谈。

李锐嗤笑一声,没搭腔。

王小明推了推眼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下午看到的那面墙,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那栋老楼没点传闻,别自己吓自己。”

“真的!”赵健见有人搭话,来了劲,“说是好多年前,有个学生,就在咱们这层,莫名其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的话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刺耳的电钻声打断。声音来自隔壁,或者楼上,在这老旧楼房里显得格外尖锐响亮,震得人耳膜发疼。

“操!有完没完!大晚上的装修?”赵健捂着耳朵骂道。

陈默皱起眉,这噪音确实恼人。然而,就在这电钻的轰鸣间歇,一个极其短暂的空当里,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别的什么。

很轻,很模糊。

像是有人紧贴着墙壁,用指甲,非常缓慢地,刮擦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电钻声立刻又覆盖了一切。

陈默猛地看向那面颜色深沉的墙,心脏莫名地缩紧。是错觉吗?是因为赵健刚才的怪谈,还是这噪音引起的幻听?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他忍不住问。

李锐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赵健一脸茫然:“啥?除了这破电钻还有啥?”王小明则轻轻摇了摇头。

陈默不再说话了。他告诉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仿佛恢复了校园里特有的、略带懒散的平静。上课,吃饭,在寝室里打游戏、闲聊。那面墙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除了颜色深点,看不出任何异常。陈默也渐渐把那天傍晚疑似刮擦声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直到第三天下午。

那天没课,赵健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小型的挂墙书架,想在床头那面墙上打两个膨胀螺丝。他借来了电钻,兴致勃勃地比划着。

“胖子,你行不行啊?别把墙打穿了。”李锐躺在床上看小说,头也不抬地说。

“小看人!哥们儿力气大着呢!”赵健选了位置,对准墙面,启动了电钻。

“嗡——滋滋滋——”

钻头高速旋转着,刺入白色的涂料层,带出细碎的石粉。开始还很顺利,但钻了没几厘米,赵健突然“咦”了一声,手上传来的触感不对。

“怎么了?”陈默正对着电脑,闻声转过头。

“好像……碰到硬东西了?不是砖头……”赵健停下电钻,凑近那个小孔往里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换了个角度,又钻了一下。

“咔……噗。”

一声闷响,像是钻头穿透了什么空洞,又像是……捣碎了什么质地疏松的东西。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从那个小孔里猛地窜了出来。

那不是普通墙体内的灰尘味,也不是潮气的霉味。那是一种……陈默无法立刻找到准确词汇来描述的气味。极其沉闷,带着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类似放置过久的皮革、又混合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淡淡的腐败甜腻的气息。仿佛一扇封闭了数十年的地窖被突然打开,里面积郁的陈腐空气瞬间涌出。

“我靠!什么味儿这是!”赵健首当其冲,被呛得连连后退,捂住口鼻,脸色发白。

李锐也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紧锁,紧紧盯着那个小孔。王小明则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惊疑不定地望过来。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那股气味钻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滚。那不可能是正常的墙体该有的味道!

“胖子……你钻到什么了?”陈默的声音有些发干。

“我……我不知道啊……”赵健也慌了。

李锐跳下床,几步跨到墙边,示意赵健把电钻给他。他关掉电钻,凑近那个孔洞,用手扇了扇风,试图驱散一些气味,然后凝神往里看。

寝室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和四个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李锐的脸色,在几秒钟内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直起身,倒退了一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一丝厌恶。

“怎么了,锐哥?看到啥了?”赵健紧张地问。

李锐没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压住胸腔里的翻涌。他转头看向陈默和赵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好像……有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赵健的声音开始发抖。

陈默的心脏沉了下去,那股不祥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他走过去,推开还在发愣的赵健,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俯身凑近了那个孔洞。

孔洞不大,但足够窥见内部的一角。

墙体内,不是实心的砖石,似乎有一个空腔。借着从孔洞透进去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

一片模糊的、带着暗沉纹路的……类似布料的东西。颜色很深,几乎是黑褐色,但隐约能辨认出……似乎是某种格子的图案?

而在那片布料旁边,紧挨着的,是一小块……类似于干燥、皲裂的……木质纹理?不,不对……那纹理……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纹理,更像是什么东西……失去了所有水分后,紧绷在骨骼上的……皮肤。

他甚至好像看到了……一小截弯曲的、颜色深暗的……指节般的轮廓!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陈默猛地向后一仰,撞在了身后的书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指着那个墙洞,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什么了?默哥!你说话啊!”赵健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王小明也站了起来,远远地看着,脸色同样苍白。

“人……”陈默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里面……好像……有人……”

“什么?!”

赵健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王小明扶住了旁边的床架,才稳住身形。

李锐是最快冷静下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般看了一眼那个孔洞,然后迅速从旁边扯过一张废旧报纸,团了团,死死塞住了那个洞口,试图阻挡那股气味和……里面的景象。

“都别慌!”他低喝道,但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胖子,你去门口守着!王小明,窗户关上!陈默,你……你还好吗?”

陈默靠着书桌,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但脑海里不断闪回刚才看到的那个恐怖画面——格子布料,干枯的皮肤,指节的轮廓……

那绝不是幻觉!

墙里面,真的封着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404寝室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恐慌。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或坐或站,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面被报纸塞住小孔的墙。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陈腐气味仿佛更加清晰了,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人的嗅觉神经,提醒着他们墙后隐藏的恐怖。

“报……报警吧?”赵健声音发颤地提议,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或者……先告诉辅导员?”王小明也小声附和。

李锐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敲响了。很急促的敲门声。

四个人同时一激灵,警惕地看向门口。

赵健战战兢兢地挪过去,打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他们系的辅导员张老师,还有两个从未见过的、穿着学校后勤工作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张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刚才……是你们寝室在用电钻?”张老师没等邀请,直接推门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四人,最后定格在那面被报纸塞住的墙上。

陈默心里一沉。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啊……是,张老师,我……我想装个书架……”赵健结结巴巴地解释。

“胡闹!”张老师厉声打断他,“谁允许你们私自破坏墙体结构的?!这是老楼,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异常严厉,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这与他平时还算温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其中一个后勤男人走上前,仔细查看了那个被报纸塞住的孔洞,又凑近闻了闻(尽管报纸塞着,气味依然隐约可闻),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回头对张老师使了个眼色。

张老师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转向四个学生,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听着,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许往外说!包括对别的同学,还有家里人!听到没有?这涉及到楼体安全,学校会立刻处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带着警告的意味:“如果让我知道谁把这事传出去了,后果自负!评优、奖学金,甚至毕业,都会受到影响!明白吗?”

四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警告镇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立刻收拾一下随身物品,今晚先去隔壁空着的405寝室暂住一晚。这里学校要紧急施工处理。”张老师指挥道,“动作快点!”

在两个后勤男人几乎是监督的目光下,陈默四人不敢多问,慌忙收拾了笔记本电脑、充电器、钱包和一些洗漱用品,仓促地离开了404寝室。

在他们离开时,陈默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那两个后勤男人已经拿出了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表情严峻。而张老师则站在门口,焦躁地踱着步,不时看向那面墙,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恐惧?

搬到405寝室,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感觉却像是暂时逃离了某个恐怖的旋涡中心。四个人惊魂未定,谁也没有睡意,挤在房间里,压低声音讨论着。

“学校这反应……也太快了吧?”赵健心有余悸,“而且张老师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他们好像……知道那墙里有东西?”王小明小声说。

李锐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思索:“肯定知道。不然不会这么紧张,还威胁我们封口。”

陈默沉默着,他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一小块格子布料。那图案……他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们记得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干涩,“以前……好多年前,是不是流行过一种……蓝白格子的……校服?”

他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愣住了。

赵健努力回忆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听高年级的学长提过,说零几年那会儿,咱们学校的校服就是蓝白格子的衬衫……”

寝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蓝白格子的校服……墙里那具穿着格子布料的……尸体……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每个人心中成型。

那天晚上,隔壁404寝室传来了持续到后半夜的、沉闷的施工声响。像是有人在用重物敲砸,又像是机器在轰鸣,期间还隐约夹杂着压低的、急促的说话声。

陈默躺在405寝室的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动静,每一声敲击,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口上。他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施工人员凿开了那面墙,看到了里面那具恐怖的干尸,然后……用新的水泥,将它,连同所有的秘密,再一次、更加牢固地封存起来。

学校选择掩盖。用最快的速度,最粗暴的方式。

那么,那个被封在墙里的人,是谁?他(或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死了多久了?是自杀,还是……他杀?

为什么学校要如此急切地掩盖这一切?仅仅是怕影响声誉吗?

无数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陈默的思绪,让他透不过气来。

直到天快蒙蒙亮时,隔壁的施工声才彻底停止。万籁俱寂。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中午,张老师过来通知他们可以搬回去了。再次踏进404寝室,一股浓烈刺鼻的水泥和涂料气味扑面而来,几乎掩盖了之前那股陈腐的味道。

那面墙,果然被重新封死了。

而且处理得极其仓促和粗糙。新抹上去的水泥颜色明显与周围不同,深一块浅一块,表面甚至没有完全抹平,还能看到一些不规则的气泡孔和刮痕。新刷的涂料更是敷衍,薄薄一层,根本盖不住底下水泥的灰色,像是给一具腐烂的尸体强行披上了一件不合身的廉价寿衣。

整个墙面,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诡异和冰冷。

“这件事到此为止!”张老师站在焕然一新(至少表面如此)的寝室里,再次强调,眼神扫过四人,带着最后的警告,“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要懂得分寸。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别问。安心学习,别再给我,也别给你们自己惹麻烦!”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不适。

寝室里只剩下四个人,面对着那面新砌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墙。

没人说话。

但一种无形的、更加沉重的东西,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最初的几天,大家似乎都在刻意回避那面墙,尽量不去看它,不去想它。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上课,吃饭,打游戏。只是寝室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沉闷了许多。以往赵健插科打诨的声音少了,李锐更加沉默,王小明则几乎成了隐形人。陈默自己也常常感到心神不宁。

直到搬回404的第三个夜晚。

夜里,陈默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

不是做梦。

那声音很轻,很缓。

“嘶……呼……”

“嘶……呼……”

像是……有人在非常缓慢、非常用力地呼吸。气息通过狭窄的通道,带着一种粘滞的、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土的感觉。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房间里。

陈默瞬间睡意全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心脏在寂静中狂跳,耳朵极力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动静。

寝室里很黑,只有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芒,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赵健的鼾声依旧规律,王小明那边悄无声息,李锐的床铺也听不到动静。

那缓慢的、粘滞的呼吸声,消失了。

是错觉吗?是最近精神太紧张,出现的幻听?

陈默不敢确定,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他试探着问其他人。

赵胖子打着哈欠:“呼吸声?没听见啊,我就听见你昨晚翻来覆去的。”

王小明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李锐正在穿鞋,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陈默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拎起书包出去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只有他听到了?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赵健也听到了。

那时已经快凌晨一点,赵健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差点被椅子绊倒。他扶着那面新砌的墙稳住身体,手掌接触到那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时,他猛地一个激灵,睡意醒了大半。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

不是幻觉。

紧贴着墙面,或者说……就是从墙面内部,极其微弱地传来——

“嘶……呼……”

那声音,就像昨天陈默描述的一样,缓慢,粘滞,带着一种非人的艰难。

赵健“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地扑回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瑟瑟发抖。

“胖子?怎么了?”陈默和李锐都被他惊醒了。

“呼……呼吸……墙……墙里面有呼吸声!”赵健在被子里闷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恐惧。

李锐立刻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柱扫过那面墙。墙面依旧冰冷、死寂,新抹的水泥在光线下泛着粗糙的光泽。

“你听错了,是风声吧?或者水管?”李锐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但陈默注意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不是!绝对不是!我听得清清楚楚!”赵健几乎要哭出来。

这一晚,404寝室无人入睡。

那诡异的、粘滞的呼吸声,并没有持续出现,但它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每个人心中不断扩大。恐惧,如同房间里日益浓重的阴影,再也无法驱散。

从那天起,怪事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

有时是深夜里,桌子上放着的水杯会自己轻轻震动,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有时是明明关好的衣柜门,第二天早上会发现虚掩着一条缝。

王小明有一次凌晨醒来,恍惚间看到门口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极其消瘦的黑影,他一眨眼,那黑影又不见了。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寝室里的温度,尤其是靠近那面墙的区域,总是莫名地比其他地方低几度,一种阴冷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寒意,挥之不去。

四个人都变得神经质起来。黑眼圈成了标配,脾气也越发暴躁。赵健开始不敢一个人待在寝室,王小明更加沉默寡言,常常对着空气发呆。李锐虽然依旧冷静,但陈默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

陈默自己则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探究欲折磨着。他知道,那面墙里的“东西”,并没有因为被重新封存而安息。它在用它的方式,宣告它的存在。

他偷偷去学校的档案室,想查阅一些过去的旧新闻或者学生记录,尤其是关于失踪人口的。但档案管理非常严格,他一个普通学生,根本接触不到核心资料。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高年级的学长,关于多年前的校服和失踪案,但得到的都是些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传闻,无法证实。

线索似乎完全断了。而寝室里的诡异氛围,却在不断升级。

那个周末的晚上,李锐似乎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一个人出去了,很晚都没回来。赵健和王小明也各自找了借口离开,寝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

他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那面墙像一块巨大的墓碑,矗立在他的视野余光里,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冰冷存在感。

他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到那面墙前。

新抹的水泥粗糙硌手,颜色灰暗。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那冰冷的表面。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墙面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响,猛地从墙体内传来!震得他指尖发麻!

陈默吓得猛然后退,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是幻觉吗?是楼上的动静?

不!那声音太近了!太清晰了!就是从这面墙里面传出来的!

他死死盯着墙面,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墙体内,再无动静。

但陈默知道,有什么东西,醒了。或者说,它一直都在,而且……越来越不安分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跑到走廊上,大口喘着气,直到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才稍微冷静下来。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离开!

他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廉价网吧熬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寝室。

李锐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前吃早餐,脸色阴沉。赵健和王小明还没起床。

看到陈默回来,李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没说话。

陈默也不想说话,他只想爬上床,好好睡一觉。也许睡醒了,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

他脱了鞋,手脚并用地往上铺爬。

就在他上半身探过上铺床沿,准备翻身躺上去的时候,手掌无意识地按在了背对着他、面朝墙壁侧卧的李锐的后背上。

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陈默的掌心,清晰地感觉到了一处……异样的凸起。

很长,很硬,沿着脊椎的位置,纵向嵌在皮肉里。

那形状……

陈默的动作僵住了,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李锐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动了动身子。

陈默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李锐刚才动作时,后颈下方的t恤领口被稍稍扯开,露出了那一小段凸起物的顶端。

那不是疤痕,不是胎记。

那材质……是塑料。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发毛。

颜色是褪色的深蓝和白色,构成了……熟悉的格子图案。

而在那小块格子塑料的旁边,紧挨着脊椎骨的位置,隐约露出了半张被磨损、但依然能辨认出数字的……

学生证。

那号码……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那串数字……他记得!

就在那天下午,他透过墙上的小孔,惊恐地一瞥间,除了那干枯的指节和格子布料,他似乎……在更深的黑暗里,瞥见过一个同样褪色、半埋在尘埃里的、塑料封皮的学生证的一角。

当时光线太暗,数字模糊。

但此刻,这半张嵌在李锐脊椎上的学生证号码,与他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看到的残破号码的其中几位……

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陈默僵在原地,浑身冰冷,眼睁睁看着那个“李锐”缓缓地、用一种极不自然的、仿佛关节生锈般的姿势,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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