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4小时商场做夜班保安,监控显示闭店后儿童乐园总有人影追逐。
老保安醉醺醺警告:“别管,那是‘永不回家的孩子们’在玩捉迷藏。”
我例行巡逻辑至乐园外,赫然看见旋转木马自行转动,上面骑满半透明孩童。
其中一个苍白男孩扭头对我招手,口型清晰:“哥哥,来陪我们玩呀。”
翌日清洁工在海洋球池底发现我蜷缩熟睡,手中紧攥着半截腐烂的布偶手臂。
调取监控,我整晚都在空荡乐园里又哭又笑地抛洒海洋球,仿佛正与无数隐形孩童嬉戏。
---
这份夜班保安的工作,是我走投无路时的救命稻草。毕业即失业的魔咒在我身上应验得淋漓尽致,房租像催命符,银行卡余额瘦骨嶙峋。当看到这家新开的“星光天地”购物中心招聘夜班保安,薪资尚可还包一顿宵夜时,我几乎是抢着签了合同。
带我的老刘,是个浑身散发着劣质白酒和汗味混合气息的老头,眼皮耷拉着,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宿醉未醒的浑浊。他把我领到监控室,指着墙上几十个分割屏幕,含糊不清地交代:“盯着,别打瞌睡。两小时巡一次楼,看到什么都当没看见,完事回来睡觉,天亮了拿钱走人。”
很直白,我喜欢。夜班嘛,不就是混时间。
前半夜风平浪静。偌大的商场闭店后,死寂得像个巨大的坟墓。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勾勒出空旷中庭和琳琅满目却毫无生气的店铺轮廓。监控屏幕里,各个区域都静止得像一张张照片。
直到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位于三楼东南角的那个“奇趣堡儿童乐园”。
乐园很大,色彩鲜艳的滑梯、城堡、蹦床、旋转木马在昏暗光线下失去了白天的活泼,显得有些怪异。但就在那片区域的一个广角监控画面里,我似乎看到……有几个矮小的、模糊的影子,在那些游乐设施之间……飞快地跑过?
我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画面静止,什么都没有。
眼花了?长时间看屏幕的错觉?
我没太在意。时间到了,该第一次巡楼了。拿着沉重的强光手电和对讲机,我走进商场内部。冰冷的空气,空旷的回音,自己的脚步声被放大,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按照既定路线走着。
经过三楼儿童乐园时,我特意用手电往里照了照。五彩的塑料滑梯反射着光,旋转木马静静地停着,海洋球池像一片凝固的彩色湖泊。一切正常。
回到监控室,我继续盯着屏幕。大概凌晨两点左右,那种感觉又来了。儿童乐园的监控画面里,似乎又有小小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像是孩子在追逐打闹。这次不止一个!
我立刻切换镜头,放大那个区域。画面依旧静止,只有游乐设施投下的、扭曲的阴影。
邪门。我心里有点发毛。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闭店后,儿童乐园的监控里,总能看到那些若有若无、快速移动的小影子。我试着录屏,但回放时,什么都捕捉不到。
交班时,老刘打着酒嗝来接班。我忍不住跟他提了一嘴:“刘师傅,三楼那儿童乐园,监控好像有点问题,老觉得有东西在动。”
老刘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下,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动?呵……那帮小崽子,可不就在动嘛。”
我愣了一下:“小崽子?”
老刘凑近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永不回家的孩子们’……听说过没?就爱在没人时候,玩捉迷藏……”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眼神飘忽,“看着就行,别管,也别进去。他们……不喜欢生人打扰。”
永不回家的孩子们?这老酒鬼,胡说八道什么。我心里骂了一句,只当他喝多了说醉话。但那股莫名的寒意,却挥之不去。
第三晚,我留了心。凌晨三点,是人最困顿的时候。我死死盯着儿童乐园的监控屏幕。这一次,我看得真切了些!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几个……半透明的、轮廓像是小孩的……东西!他们在滑梯上滑下,在城堡里穿梭,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一股凉气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老刘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该巡楼了。我硬着头皮,再次走上三楼。越是靠近儿童乐园,越觉得那边空气更冷,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像是很多孩子压低声音嬉笑的回音?
我握紧手电,深吸一口气,走到乐园那扇锁着的玻璃栅栏门外,用手电光朝里面扫去——
光柱定格在乐园中央的旋转木马上!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那匹匹色彩鲜艳的木马,此刻……正在缓慢地、无声地……上下起伏,转动着!
不是电动的!闭店后电源早就切断了!
而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
每一匹木马上,都骑着一个“孩子”!
它们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白色的质感,像是凝聚的烟雾,五官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孩童的轮廓。它们静静地骑在木马上,随着木马的转动而起伏,没有声音,没有表情。
整个场景,像一场无声的、诡异的亡灵游行。
就在这时——
骑在最外侧一匹白色木马上的那个“男孩”,它那颗半透明的头颅,猛地……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正对着玻璃门外的我!
它没有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空洞的黑暗,但我知道,它在“看”我!
它那模糊的、没有嘴唇的嘴巴,缓缓咧开一个弧度。
然后,它抬起一只半透明的手,对着我,轻轻地……招了招手。
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孩童稚气却又冰冷彻骨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仿佛贴着我耳根在呢喃:
“哥哥……来陪我们玩呀……”
“啊——!”
我吓得肝胆俱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强光手电脱手掉落,“啪”一声碎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在回跑,黑暗中撞翻了好几个隔离墩,连滚爬地冲回监控室,反锁上门,瘫在地上,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保安制服。
鬼!真的有鬼!
那一晚剩下的时间,我蜷缩在监控室的椅子上,死死盯着屏幕,不敢再踏出一步。儿童乐园的画面,恢复了死寂,旋转木马也静止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噩梦。
天亮时分,清洁工开始上班。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惊叫,是负责三楼区域的保洁阿姨,声音带着哭腔:“保安室!保安室!快来人啊!儿童乐园……海洋球池里……有个人!!”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跟着换班来的老刘和其他几个闻讯赶来的白班保安,冲上三楼。儿童乐园的玻璃门已经被保洁阿姨用钥匙打开,她脸色惨白地指着那片彩色的海洋球池。
池子里,一个人影面朝下,蜷缩着,一动不动,半个身子埋在五颜六色的塑料球里。
看那身蓝色的保安制服……是我?!
不!不可能!我明明在监控室!
老刘骂骂咧咧地,和另一个保安跳进海洋球池,费力地把那个人翻了过来。
那张脸……赫然就是我自己!
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而我的右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缝里露出来一截东西——
那是一只破烂不堪、沾满污垢的、像是从某个布娃娃身上扯下来的……手臂!布料已经腐烂,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
我站在池边,看着下面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
“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老刘吼道。
混乱中,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监控室。我必须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颤抖着手,调取了昨晚儿童乐园及周边所有摄像头的记录,从我被老刘接班开始回放。
前半夜,一切正常。画面显示我在监控室,偶尔巡楼。
到了凌晨,我最后一次巡楼经过儿童乐园……
监控显示,我站在玻璃门外,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停留了大概十几秒。然后,画面里的我,行为开始变得诡异。
我没有离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恐(不像我记忆中那样)。而是……呆呆地立在门外,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极其开心的……笑容?
接着,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画面中的我,像是梦游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串——我竟然有儿童乐园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那扇玻璃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径直走向那个巨大的海洋球池。
然后,我开始在空荡荡、死寂一片的儿童乐园里,一个人,又哭又笑!
我时而发出咯咯的、像是和孩子玩闹的欢快笑声,时而又像孩子一样委屈地哭泣。我在海洋球池里打滚,把大量的彩色塑料球抛向空中,手舞足蹈,仿佛正和无数个看不见的“朋友”尽情嬉戏!
我跑到滑梯上滑下,在蹦床上跳跃,绕着旋转木马奔跑……整个过程中,我的脸上都带着那种扭曲而投入的、属于孩童的狂喜表情,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监控没有录音,但看口型,像是在喊“来抓我呀”、“躲好了吗”之类的游戏用语。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我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爬进海洋球池深处,蜷缩起来,不动了。手里,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那半截腐烂的布偶手臂。
监控录像到此为止。
我坐在监控室,看着定格的画面上,那个在空荡乐园里疯狂嬉闹的“自己”,一股比见到鬼魂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弥漫开来。
老刘的醉话……“永不回家的孩子们”……
它们没有直接伤害我。
它们只是……邀请我“一起玩”。
而我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邀请,并且……沉浸其中,玩了一整夜。
那个在海洋球池底被发现的“我”,真的是昏迷吗?
还是……我的某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那场永无止境的捉迷藏游戏中?
我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攥着布偶手臂、蜷缩在彩色球体中的自己。
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