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午夜,冲进即将关闭的地铁站,意外发现站台尽头停着一列空车。
车厢内部崭新如初,却贴着早已废止的旧版线路图。
车门关闭后,对面玻璃窗映出的乘客背影全都低着头,脖颈呈现诡异角度。
我假装玩手机偷拍车窗倒影,放大后发现每个“乘客”的后脑勺都裂开着锯齿状伤口。
惊恐中抬头,看见车厢连接处站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把一张和我长相相似的证件照缓缓贴进员工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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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脉搏在午夜时分变得迟缓而粘稠。写字楼最后几扇亮着的窗户相继熄灭,像一只只疲惫合上的眼睛。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了公司大楼。寒风卷着纸屑打在脸上,格外刺骨。今天又是一个该死的项目截止日,整个团队熬得人仰马翻。
赶到最近的地铁站时,入口的卷帘门已经降下了一半,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站内灯光昏暗,只剩下应急照明还亮着,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我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
“等等!还有人!”我几乎是扑了过去,对着里面喊。
负责关闭入口的工作人员是个面色疲惫的大叔,他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我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挥挥手:“快点快点,最后一班了,马上发车!”
我连声道谢,弯腰从半降的卷帘门下钻了进去,冲向闸机。刷卡,通过,跑下长长的楼梯。站台层比大厅更暗,也更冷清,只有几盏白炽灯发出惨淡的光,照亮着空荡荡的候车椅和色彩剥落的广告牌。
通常这个点,应该只有往车辆段方向的末班车了。我习惯性地望向惯常候车的站台一侧,那里空空如也,铁轨幽暗地伸向隧道深处。
难道错过了?一阵绝望涌上心头。打车回去的费用够我肉疼一个星期。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在站台最尽头,一个平时不常用的、灯光更加昏暗的区域,似乎……停着一列车?
怎么会?末班车不是应该从对面发吗?我疑惑地走近了几步。
确实是一列地铁列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头灯熄灭着,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但它看起来……有点奇怪。车身干净得过分,油漆是那种过于鲜艳的红色和白色,线条崭新流畅,与这个老旧车站、与我所熟悉的那些饱经风霜的列车格格不入。像是刚刚从工厂下线,或者……从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直接开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它的车门,竟然敞开着。里面透出明亮的、冷白色的灯光,与站台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是临时加车?还是检修车?可检修车不该开着门亮着灯等人吧?
我犹豫着,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零五分。错过这列,就真的只能大出血打车了。
管他呢!有车坐就行!
我小跑着冲向那列车。靠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新”。甚至连车轮和轨道接触的地方,都看不到日常运营积累的油污和灰尘。
我踏进了车厢。
一股空调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消毒水混合着新车内饰的味道。车厢内部更是亮得晃眼,灯光明亮均匀,座椅是崭新的蓝色塑料,地板干净得能照出人影,扶手锃亮,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不真实。
但随即,我就注意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车厢两侧悬挂的线路图,不是现在使用的版本。上面的站名有很多我从未听说过的,而一些熟悉的站点名称却消失了,线路走向也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非常老旧的样式,印刷字体都带着年代感。我记得好像在某个关于城市历史的展览上见过类似的,据说是二十多年前废止的版本。
怎么会贴在这种新车上?
我心里泛起一丝嘀咕,但疲惫压倒了一切。车厢里空无一人,我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把电脑包放在旁边,长长舒了口气。总算赶上了。
就在我坐下后不到半分钟,身后的车门发出“噗嗤”一声轻响,缓缓地、平稳地关上了。没有通常列车关门时那种刺耳的警示音,安静得有些反常。
列车轻轻一震,开始悄无声息地滑行起来,加速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噪音和震动,只有窗外飞速后退的隧道墙壁提醒着我正在移动。
太安静了。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想趁这段路程眯一会儿。
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睁开眼,无聊地打量着车厢内部。目光无意中扫过对面车窗玻璃——地铁在隧道里行驶时,车窗会像镜子一样,清晰地映出车厢内的景象。
车窗里,映照出我所在的车厢。
依旧是那么崭新、明亮、空荡……等等!
空荡?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对!
车窗倒影里,我所在的这节车厢,并不是空荡的!
就在我身后几排的位置,映出了几个乘客的侧影或背影!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可是……可是我明明记得,我上车时,这节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猛地回头望去——
身后几排座位,空空如也!蓝色的塑料座椅整齐排列,上面根本没有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
我强迫自己镇定,一定是眼花了,或者是车窗反射了其他车厢的景象?我再次看向车窗玻璃。
倒影依然清晰。那几个“乘客”确实存在,穿着普通的衣服,有男有女,但都保持着同一个诡异的姿势——深深地低着头,脖颈弯折的角度极不自然,仿佛颈椎已经断裂,脑袋全靠皮肉连着才没有掉下来。他们就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静默地陈列在那里。
而我,坐在倒影的前排,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真实的车厢里空无一人,车窗倒影里却坐满了低着头的“乘客”……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心开始冒汗。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我偷偷拿出手机,假装在看屏幕,实则调整角度,将摄像头对准了对面的车窗。我要拍下来,留下证据,不然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看到的一切。
手机相机无声地捕捉着车窗倒影。我屏住呼吸,放大图片。
照片因为光线和反射的原因,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那些低垂着头的人影轮廓。
我的手指颤抖着,将图片中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乘客”的后脑勺部位,再次放大。
像素变得粗糙,但足以看清——
在那颗低垂的头颅后脑勺上,本该是头发覆盖的地方,赫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参差不齐的伤口!伤口边缘像是被强行撕开,呈现出锯齿状,隐约能看到里面暗红色的、已经凝固了的……东西?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又放大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性乘客”的后脑。
同样!一道可怕的裂口!甚至能看到一点白森森的骨头!
我疯狂地滑动屏幕,检查倒影中每一个能看清的“乘客”。
无一例外!每一个低垂着头的“乘客”,后脑勺上都有着类似的可怖伤口!像是被同一种巨大的、粗暴的力量从背后袭击所致!
这不是幻觉!这列车上确实有“人”!但他们不是活人!他们是……是什么东西?!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几乎要尖叫出声。我必须离开这里!下一站!下一站无论如何都要下车!
我猛地抬起头,想去看车厢两端显示屏上的到站信息。
然而,就在我抬头望向车厢前方连接处的瞬间——
我的目光凝固了。
车厢连接处,靠近车门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地铁工作人员的深蓝色制服,戴着帽子,身板挺直,背对着我,面朝着车厢另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明明没有!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能看到他身旁的车厢内壁上,贴着一个常见的“员工信息栏”,通常是放当班司机或乘务员照片和工号的透明塑料板。
而那个“工作人员”,正抬起一只手,似乎……正在往那信息栏里贴着什么东西?
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
一张小小的、方形的卡片,被他用手指,缓缓地、精准地,按进了信息栏的卡槽里。
然后,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停住了。
列车还在无声地疾驰,窗外是永恒的黑暗隧道。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员工信息栏。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那张新贴上去的卡片上具体是什么。
一种难以形容的、毛骨悚然的预感驱使着我。我颤抖着,再次举起了手机,将摄像头对准那个方向,把焦距拉到最大。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剧烈晃动,对焦艰难。
终于,画面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模糊,但我勉强能看清那张刚刚被贴进信息栏的卡片了。
那似乎是一张……证件照?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半身像,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
那张脸……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
那张脸……
分明就是我自己!
是我大学毕业时拍的正装照!连嘴角那颗小小的痣都一模一样!
照片下面,似乎还有一行小字,看不清具体内容,但格式……很像工号牌!
那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开始转过身来……
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从座位上一弹而起,疯狂地扑向最近的车门,发疯似的拍打着上面红色的紧急开门按钮!
按钮毫无反应!
列车依旧在黑暗中无声地飞驰,车窗倒影里,那些低着头的“乘客”们,似乎……嘴角都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