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裴芊芊起身将窗子关紧,走到桌前拨了拨烛芯,然后又一件一件认真地整理床褥衣物,就是不敢回头去看儿子的小窝筐。
她也不知道江晚是留了个什么东西在她这里,长得确实与小舟舟一模一样,可是……你见过刚满月的孩子就那么坐在那边,不是双手抓着双脚发呆,就是单手托腮唉声叹气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不会说话,她还以为是什么精怪变得呢,不过就这样也怪吓人的。
翠儿也郁闷,主人说晚上这里会很热闹,可她左等右等、东等西等,眼瞅着那边瑟瑟发抖的女人都要上床睡觉了……热闹在哪儿呢?
“来了。”忽然,空气中多了道低沉的声音。
翠儿连头都没抬,她知道房梁上面蹲着个人。裴芊芊则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江晚怎么说来着,她、她该怎么做来着???她知道计划很周全是一码事,真正要面对了那又是另外一码事。好紧张啊,怎么办!
裴芊芊猛地一回头,正好与窝筐里那个扣着脚丫子的小娃娃对上了视线,呜呜,更紧张了,怎么办?!
翠儿瞅着抖如筛糠的女人,撇了撇嘴,认命般的往后一躺,主人说了,在外人面前需要安安静静地躺好。当然了,那个女人不算外人,她是自己人。
见小娃娃躺下了,裴芊芊福至心灵,对,江晚说她装睡就行。
想到这里,裴芊芊三下五除二的脱了外面的袄子,钻进了刚刚铺好的被子底下。刚刚躺好,就听见外面传来刀剑相向的声音。为什么是刀剑相向呢?
埋伏已久的十数个黑衣人刚刚潜入院子,萧文谦带着亲随两人就到了。
萧文谦之所以这个时候过来,一是因为白日不方便行事,二是芊芊那封密信确实让他心中柔软,念及数月不见,他还是来了。可他哪里会想到,刚刚从尼姑庵的后面爬上山,就远远的瞧见几道黑影跃进了院子里。
不好!芊芊有危险!
萧文谦此时正是对裴芊芊心疼、愧疚的时候,哪可能袖手旁观?
且不说他与亲随二人身手还不错,其实暗地里也有两个暗卫跟着的。因他下意识就冲进后院,其他人也不得不随之跟上。
院子里本已准备悄然摸进去结果了那对母子的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但是他们反应很快,以为是保护那母子二人的护卫,当即转身迎了上去。
两拨人?莫不是……
想着江晚预料到的几种情况,裴芊芊毅然起身,随手抓了两把头发佯装被吵醒的模样,扯了个披风就往外走。
“吱呀——”
惺忪着睡眼的女子打开了门,混沌的睡意因院中对抗的两拨人渐渐消散,一双好看的眸子越瞪越大。
那正斗在一处的两拨人因为她的动作也愣了一下,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心!”
“啊——”女子的尖叫声在夜色中响起,只因一个持刀的黑衣人差点割破了她的喉咙。好在先前那道声音的主人掷出了手中长剑,堪堪将那刀身给打偏了几分。
“哇——哇——哇——”随着女子尖叫声倏然响起的还有婴孩的哭声:屋子里的小娃娃被吵醒了。
持刀的黑衣人离裴芊芊最近,自然离那小娃娃也近。眼瞅着抛掷长剑的人就要越过阻拦而来,他索性放弃了杀裴芊芊,而是改道去砍放着小娃娃的窝筐。
“不要——!”也许是为母则刚?裴芊芊下意识的就往里面跑,先那黑衣人一步抱起了窝筐里的小娃娃,随后……
裴芊芊脸色僵硬的看着怀中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有空朝她挤眉弄眼的小娃娃,完了,她一听见孩子的哭声还以为是真的小舟舟,现在……她是抱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好想哭。
可是这一幕落在萧文谦的眼里,却以为浑身上下抖得厉害的裴芊芊是怕他们的孩子受到伤害,当即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去,就在那黑衣人举刀砍向母子二人时,萧文谦将人扑倒在地,刀锋划过了他的背……
当萧文谦趴倒在自己身上时,靠着窝筐的裴芊芊下意识的腾出一只手将人扶住,眸子里印着那黑衣人欲再次砍下的刀刃,心里想的却是:下一步该做什么来着?
哦对!
“殿下——!”裴芊芊过于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她甚至忘了怀中哇哇直哭的孩子,趁着萧文谦撑在窝筐边,反身而起挡在了男人的背后……
“芊芊!”因伤而吃痛的萧文谦当即大喝一声,好在他带来的其中一个暗卫及时赶到,一剑刺穿那黑衣人的心口……隐藏在暗处正准备出手打偏刀锋的萧陆再次龟隐起来。
“你、你还好吗?”没有了生死威胁,裴芊芊第一时间将手上的小娃娃扔回窝筐,一只手狠掐而来一把披风下只着薄薄一层里衣的大腿,随后双手去扶萧文谦。
“没事,莫哭。”冬日衣服穿得厚,他确实受了伤见了血,但其实并不算严重。抬头一瞧见裴芊芊“噼里啪啦”掉下的眼泪,他这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许是瞧见情况不对,院子里剩下的黑衣人相互间使了个眼色,迅速撤走了。
“王爷!”亲随想要冲进来看了看萧文谦的伤势,可顾及裴芊芊的存在,没敢动。
哭着哭着感觉确实挤不出来再多眼泪的裴芊芊抬手抹了抹眼角,又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对外面的人道:“无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王爷的伤要紧。”
说着,她扶着萧文谦去了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柔声道:“我去烧点热水。”
说完,也不等萧文谦有所反应,转身就出门去了柴房。
烧水,裴芊芊确实是会的。可看在萧文谦眼里却更加心疼——简陋的只有一室的屋子,无论是怀着大肚子还是坐月子,也只能自力更生的人儿,也许……还有吃不好睡不好。
不过短短数月,原本镇国公府娇养着的小姑娘仿若脱胎换骨似的,变得沉静而又坚韧,这让萧文谦觉得陌生,却又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