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内室,浓重的血腥味儿便扑面而来。
江晚快几步行至床前,此时,刚刚被稳婆撬开牙关喂下几片参片的白氏,正强忍着腹中撕裂般的剧痛,拼尽全力提着一口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却字字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保小。”
外间婆母的话她听见了,她很庆幸自己嫁入的是这样一个人家。可到底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孩子,那也是一条命啊!她舍不得……
“合着我刚才说的话婶婶是没听见?”江晚难得的冷了脸,她不想听这种丧气话。
那话,白氏自然是听到了的,可……
“婶婶,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和孩子,你可以的。”江晚眼神坚定的与白氏对望了片刻,复又沉稳地看向床边的两个稳婆:“按我说的做。”
语落,江晚掀起白氏身上的被子,对着至阴、隐白等穴位快速扎上,又伸手在白氏肚子上摸了起来,先解决胎位不正的问题。
不过盏茶的功夫,下方的稳婆就惊喜的喊道:“正了,正了!”
“婶婶,咱们要开始了。”江晚取出白氏口中一直含着的参片,径直往白氏口中灌了口汁液。
这是她方才偷偷从洞府中取出的参果挤出来的汁液,与这凡间的参片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白氏并不知道江晚给她喝了什么,但是她相信晚晚一定不会做无用之事。果然,在咽下那汁液后,白氏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本已疲软无力的她好似瞬间充满了力气。
忽又一阵剧痛传来,白氏想起刚刚江晚说的话,是了,属于她的战场要开始了!
门外,温岩松一个大男人浑身脱力般的扶着桌子,双目含泪的看着一侧的老夫人:“母亲——”
双手拄在拐杖龙头上,端坐在一侧的老夫人重重的顿了一下拐杖,神色肃然:“哭什么哭!”
虽说如此,老夫人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温家子孙不丰,若是可以,她也舍不下这个孩子。
站在另一侧的温溪亭也紧紧的握紧了双拳,眼眶通红,却愣是一声没吭。母亲,母亲……温溪亭心中乱极。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啼哭声自内室响起。
江晚瞥了一眼那个浑身青紫的孩子,对其中一个刚刚腾出手的稳婆毫不留情道:“打。”
说完便不再管那边了,胎衣还未出来,白氏在大出血。她要施针止住血。
果然,被“打”了的婴孩哭声越来越大,小脸也不再发青发紫,而是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稳婆检查无碍后,便将孩子包好抱去了外间:“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是位女公子。”
小小的孩子虽说命运多舛的,但好歹这一关她过了。
至于里面的大人……江晚的额角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胎衣下来了,但是白氏的血还在流。
一块又一块的血布混在装着血水的盆里被端了出来,外面祖孙三代人急得不行。
“我去看看。”老夫人终是耐不住性子道。
“娘,我去!”温岩松急忙道。母亲刚刚大病初愈,实在不宜被血气冲撞。
奈何温岩松刚刚走过去,内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走出只穿着本该雪白却沾染了斑斑血迹的里衣的江晚。
“没事了。”
江晚的一句话,温岩松终是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苍天啊……他的妻女都保住了!
白氏因失血过多正睡着,江晚给她开了个方子,让温岩松拿去抓药煮上,这才去沐浴更衣。
一切收拾完毕,江晚看向门外等着她的温溪亭:“说说吧,怎么回事?”
温溪亭默了默:“是因为舅舅。”
舅舅??
江晚茫然了片刻,温溪亭缓缓道来:“蒋馨儿还记得吗?”
不得不说,她自认记性还是可以得。金玉良缘里,那个曾经一心想要嫁给她太子表哥的骄蛮女呗!
小郡主萧筱回去就将这事捅到了她母妃面前,又捅到了她皇祖父和皇祖母面前。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蒋馨儿一心想嫁给太子做侧妃的打算,全盛都都知晓了。
按理说,蒋馨儿的母亲沈氏,乃是皇后娘娘沈东君的庶妹,也理应帮着自家人。可皇后在得知此事后,竟与蒋家人道:“馨儿已及笈,该嫁人了。”
可嫁给谁呢?
那肯定不能是太子。
皇后或许先前是有什么打算,但现在决不会允许这样的蠢货嫁入太子府,即使那是她的亲外甥女。
于是,蒋家在几番思索后,将目光放在了白珩的身上。
白珩,正是江晚舅母白氏的长兄,任职于刑部,乃刑部侍郎。
白珩此人,一直未婚娶。倒不是他不优秀,反而是太优秀,太注重事业,一心扑在公务上,没空研究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按照蒋家人的意思,能得皇上皇后首肯,那几近三十的光棍能娶得年仅十五的蒋馨,白家合该做梦都笑醒的。
“白家……你舅舅白珩他不愿意?”
“自然是不愿意的!”温溪亭忽而提高了声音,却好似又怕被屋子里的长辈们听见,遂又放低了声音,避讳什么般道:“表姐可能不知,我听闻那蒋馨儿闹得厉害,竟散出消息,她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这下蒋家更迫不及待将人嫁出去了。
可偏偏白家得知了此事,白辞烟也知道了,心事忡忡间一个不小心……滑倒了。
怀孕了?
还有这等狗血的事?
饶是见识多广的江晚也惊了一惊。就在这时,她远远的瞧见得了消息的萧祈年过来了。
于是她扶着温溪亭的肩,将面向自己的表弟转了个身正对萧祈年,于其耳畔道:“你外家的事,我能力有限。但是表哥可以啊,求他去准成。”
说完,江晚便朝着白氏生产的房间走去,她得去看看白氏和小表妹的情况如何了。
“表、表哥。”温溪亭被猝不及防的这么一推,登时有点小紧张。倒是萧祈年,望着江晚离开的方向倒不着急,而是问了句:
“舅母可还好?”
“嗯。”温溪亭重重的点头:“幸得表姐出手相救,母亲与妹妹都安好。”
“那就好。”妇人产房他是不方便去的,现如今从温溪亭口中得到确实的答案最好不过。只是,瞧着这小子眉头不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