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春雨总来得缠绵,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把山门前的青石板润得发亮,连大雄宝殿的铜炉都裹着一层湿雾。可这让僧人欢喜的雨,到了山下清溪村村民眼里,却成了催命的水——从清明过后,村里的稻田就没好过,明明雨水充足,禾苗却一棵棵发黄枯萎,根须烂在泥里,用了肥、换了种,都不见好转。
这天清晨,雨刚停,清溪村的村长周老栓就带着十几个村民,扛着一捆枯苗跪在山门外,裤脚沾满泥浆,脸上的皱纹里还嵌着水珠。小和尚必安刚打开山门,就被这阵仗惊得后退半步:“诸位施主,这是怎么了?”
周老栓把枯苗往地上一放,枯黄色的禾叶在风里簌簌作响:“小师父,求您让济公大师出来!我们村的稻田全毁了,再这样下去,今年就要颗粒无收,全村人都要饿肚子了!”
这话传到禅房时,济公正坐在窗边看雨,手里转着个青瓷茶杯,杯里的雨前龙井还冒着热气。他闻言放下茶杯,摇着破蒲扇往山门外走,刚到门口就被村民围住,七嘴八舌的哭诉声比刚才的雨声还密。
“大师,您快救救我们吧!”
“禾苗烂得连根都保不住,郎中说不是病,是地里出了邪祟!”
济公蹲下身,捡起一根枯苗,指尖搓了搓根部的泥土,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微微一皱:“这泥土里有股腥气,不像是普通的田泥——你们村的稻田,是不是挨着什么地方?”
周老栓一愣,随即点头:“稻田西边有口老井,传说是宋朝时挖的,以前还能打水,这几年干了,就成了个枯井。”
“带贫僧去看看。”济公站起身,跟着村民往清溪村走。一路上,只见田埂上的禾苗一片枯黄,原本该绿油油的稻田,像铺了层干稻草,偶尔有几株勉强立着的,叶子也打了卷,看着让人心疼。
到了村西头,那口老井果然藏在稻田边的槐树下,井口用青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模糊的花纹,边缘长满了青苔。济公掀开石板,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井底黑漆漆的,听不到半点水声,只有几只飞虫在井口盘旋。
他从怀里摸出个火把,点燃后往下探——井底铺着一层黑褐色的淤泥,淤泥里隐约露出点白色的东西。“必清,去村里借个长梯子来。”济公喊道。必清连忙跑去找村民,很快扛来一架木梯,顺着井口放了下去。
济公握着梯子往下爬,刚到井底就蹲下身,拨开淤泥——里面竟是半截破损的陶罐,陶罐上刻着奇怪的符咒,罐口还沾着些黑色的粉末。他把陶罐递上去,又用手帕包了点淤泥:“这陶罐有问题,里面的粉末带着邪气,渗进泥土里,才把禾苗毒死了。”
周老栓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发白:“这陶罐……前阵子村里来了个游方道士,说我们村的稻田风水不好,要埋个‘镇田罐’在井底,能保收成。我当时没多想,就给了他钱,让他埋了……”
“糊涂!”济公爬上来,把陶罐扔在地上,“这哪是什么镇田罐,是用来聚邪的!那道士根本不是好人,是想借这陶罐吸你们村的地气,害你们颗粒无收!”
村民们一听,顿时炸了锅,纷纷骂那道士黑心。周老栓更是急得直跺脚:“大师,那现在怎么办?泥土里的邪气散不了,稻田还是种不了啊!”
济公扇了扇蒲扇,指着老井:“别急,这口井是宋朝的古井,底下通着山泉,只要把井底的邪祟清了,再引山泉上来,用泉水浇田,邪气自然能散。”他让人把井底的淤泥都挖出来,运到村外的空地上埋了,又把那破损的陶罐烧了,灰烬撒在田里——说来也奇,刚撒完灰烬,原本枯黄的禾苗竟微微泛了点绿。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古井已经干了好几年,怎么引山泉上来?村民们围着井口发愁,有人说要去邻村借水,有人说要重新挖井,吵得不可开交。
济公却蹲在井口,摸着青石板上的花纹笑了:“这井里有泉,只是被堵住了。必安,去拿把凿子来。”必安连忙跑回村里,拿来一把铁凿。济公接过凿子,对着井口的青石板敲了敲——石板上的花纹其实是道暗纹,他顺着纹路凿了几下,突然“轰隆”一声,井底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股清泉从井底冒了出来,很快就漫到了井口。
“出水了!出水了!”村民们欢呼起来,纷纷用木桶舀水,往田里泼去。更奇的是,泉水浇到禾苗上,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绿,原本打卷的叶尖也慢慢舒展开来。
周老栓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济公连连作揖:“大师,您真是活菩萨!要是没有您,我们村今年就真的完了!”
济公摆摆手,又从怀里摸出包种子:“这是灵隐寺后山种的稻种,耐旱耐涝,你们把枯死的禾苗拔了,种上这个,再用井水浇田,不出一个月,就能长出新苗。”
村民们连忙接过种子,有的去拔枯苗,有的去挑井水,田埂上一下子热闹起来。济公站在田边,看着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井口涌出的清泉,脸上露出了笑容。必清凑过来,挠着头问:“师父,您怎么知道井底有泉?还知道暗纹在哪?”
“这青石板上的花纹是宋朝的‘引泉纹’,我以前在寺里的古籍上见过。”济公笑道,“而且这口井的位置在山脚下,地势低,底下肯定通着山泉,只是年久失修,被淤泥堵了。只要清了淤泥,再打开暗纹,泉水自然就来了。”
必安恍然大悟,又问:“那那个游方道士,会不会再来害人啊?”
“他不敢了。”济公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那陶罐一烧,他的邪术就破了,要是再敢来,贫僧自有办法收拾他。”
到了傍晚,村民们已经把枯死的禾苗拔得差不多,新的稻种也种了下去,井水浇过的田里,冒出了点点新绿,看着充满了生机。周老栓拉着济公,非要留他在村里吃饭,村民们也纷纷热情相邀,把家里最好的菜都端了出来——有刚从河里捞的鱼,有自家腌的腊肉,还有热腾腾的米饭。
饭桌上,周老栓端着酒碗,敬了济公一碗:“大师,这杯酒我敬您!您不仅救了我们的稻田,还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济公接过酒碗,喝了一口,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心善。要是你们没想着找贫僧帮忙,要是你们没齐心协力收拾稻田,就算有井水,也种不出好庄稼。”
村民们纷纷点头,又说起以后要多做善事,再也不轻易相信外人的话。济公听着,心里满是欣慰,又给他们讲了几个“善有善报”的故事,听得村民们连连称是。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济公要回灵隐寺,村民们都拿着火把送他到村口。周老栓握着济公的手,眼眶泛红:“大师,您有空一定要常来我们村,我们给您留着最好的稻米!”
济公笑着点头,摇着破蒲扇往山上走。火把的光映在他身上,长长的身影落在乡间的小路上,像一道温暖的光。村民们站在村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满是感激——他们知道,今年的稻田有救了,全村人的生活也有了希望。
回到灵隐寺时,禅房的灯还亮着,必清和必安还在念叨着清溪村的事。“师父,今天可真神奇,井水一浇,禾苗就变绿了。”必清托着下巴,一脸好奇。
济公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笑道:“不是井水神奇,是人心神奇。村民们盼着收成,盼着好日子,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强。只要心里有希望,再难的事也能解决。”他又摸出两个苹果,递给必清和必安,“好了,别想了,吃个苹果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还有新的事等着咱们呢。”
必清和必安接过苹果,笑着跑回禅房。济公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摇着蒲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世间的事,说到底都是人心的事——只要人心向善,只要心怀希望,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就像清溪村的稻田,只要有清泉浇灌,有村民守护,就一定能长出金灿灿的庄稼,迎来丰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