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风刚带了些凉意,灵隐寺后山的竹林就簌簌作响。济公正蹲在药圃里挖红薯,沾满泥土的手上还攥着半根,嘴里哼着小调,突然听见山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伴着哭喊声越来越近。
“济公师父!救命啊!”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沾着草屑,膝盖还在流血,“我们村……我们村的人都得了怪病,躺在家里不能动,再没人救就活不成了!”
济公慢悠悠直起身,把红薯往怀里一塞,拍了拍手上的泥:“莫急莫急,先喘口气。什么怪病?是浑身疼,还是吃不下饭?”他扇着破蒲扇,眼神里藏着几分笃定。
广亮提着药箱从禅房出来,刚要去给山下农户送药,见状连忙上前:“师父,是西山村的人!今早我还见他们村的王大婶来买药,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汉子叫栓柱,是西山村的猎户。他抹了把眼泪,急声道:“昨天后晌开始,村里先是李大爷说浑身发麻,接着赵婶、二娃子都倒了,到今早已经躺了二十多个人!浑身瘫软,说不出话,眼睛直勾勾的,郎中来看了,连脉都摸不出来,只说邪气重!”
“邪气重?”济公挑了挑眉,蒲扇在掌心敲了敲,“走,去瞧瞧!”他抄起药箱塞给必清,自己率先往山门外走,栓柱连忙在前头引路,脚步踉跄却飞快。
西山村坐落在山坳里,几十户人家散落在溪水边。还没进村,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苦腥味,村口的老槐树下围着几个没发病的村民,个个面色慌张,看见济公来了,立刻涌上来磕头:“济公师父,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济公走进村,只见家家户户都敞着门,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他先走进李大爷家,老人躺在土炕上,四肢僵硬,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脸色白得像纸,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绿色的黏液。
“必清,取银针来!”济公吩咐道。必清连忙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济公捏起一根,精准地扎在李大爷的虎口穴位上,银针拔出时,针尖沾着淡淡的黑血,还带着刚才闻到的苦腥味。
“不是邪气,是中毒了。”济公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窗台——那里放着一碗没喝完的水,水面飘着层细小的绿沫,“这水有问题。”他舀起一点水,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是断肠草的汁液,掺在水里看不出来,喝了就会麻痹神经,要是剂量大了,不出三天就没命。”
村民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断肠草?那不是山后的毒草吗?怎么会在水里?”“是不是有人故意投毒?”
栓柱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昨天下午,村东头的药庐老板周半仙来过,说要给我们村‘驱邪祈福’,让每家都接了他给的‘符水’,说喝了能保平安!当时我们都信了,没想到……”
“周半仙?”济公眼神一沉。这周半仙是三个月前来到西山村的,在村东头开了间药庐,平时卖些草药,还自称会看相驱邪,不少村民都信他。
他立刻带着众人往药庐赶。药庐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药柜上摆着不少草药,其中一格赫然放着捆干枯的断肠草,旁边还放着个陶罐,罐底残留着绿色的汁液,和村民指甲缝里的黏液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广亮气得直跺脚,“这个骗子!竟然用毒草害人性命!”
必清在柜台下发现了本账簿,翻开一看,里面记着“西山村符水钱,每户五十文,共计一千五百文”,最末一页还写着“九月初三,送‘货’至张府”,后面画着个骷髅头标记。
“张府?是城里的张总兵家吗?”栓柱疑惑道,“前阵子周半仙说,他认识张总兵,能帮咱们村求个免税的恩典,让大家都听他的。”
济公捏着账簿,冷笑一声:“免税恩典是假,借你们的命敛财才是真!这周半仙肯定是受了张总兵的指使,用毒草害人,再假装能治病,骗你们的钱!”他转身对村民说,“栓柱,你带几个人去城里盯着张府,看周半仙是不是去了那里;其他人跟我去山后,找解断肠草的解药!”
山后的峭壁上长着不少金银花,藤蔓上还缠着一种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正是断肠草的解药“雪绒草”。济公带着村民攀岩而上,很快采了一大捆雪绒草,又挖了些解毒的板蓝根,连夜赶回村里。
“必清,烧锅煮药!广亮,给村民喂药!”济公指挥着,自己则拿着雪绒草捣成汁,先给李大爷灌了下去。没过多久,李大爷的手指动了动,终于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水……水……”
村民们见状,都松了口气。天亮时分,喝了药的村民大多能说话了,只是还浑身无力。这时,栓柱从城里赶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师父!周半仙真在张府!我看见他给张总兵送了个陶罐,里面好像也是断肠草汁!”
“好个张总兵!”济公勃然大怒,“必清,你留下照看村民;广亮,跟我去张府算账!”
张总兵的府邸戒备森严,门口站着几个手持长枪的卫兵。济公刚要进门,就被卫兵拦住:“哪里来的野和尚?总兵大人的府邸也是你能闯的?”
济公蒲扇一挥,卫兵们就被扇得东倒西歪:“让张总兵出来!不然贫僧拆了他的府邸!”
张总兵闻讯赶来,穿着一身铠甲,面色阴沉:“大胆和尚!竟敢在本府门前撒野!”
“撒野?”济公举起账簿,“你指使周半仙用断肠草毒害西山村村民,骗他们的钱财,还想干什么?是不是想用这毒草害更多人?”
张总兵脸色一变,强作镇定:“胡说八道!本总兵根本不认识什么周半仙!卫兵,把这疯和尚给我抓起来!”
卫兵们刚要上前,周半仙突然从府里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总兵大人,饶命啊!是您让我这么做的,说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不能背这个黑锅!”
原来张总兵欠了巨额军饷,想通过周半仙用“符水”骗村民的钱,又怕村民发现上当,就用断肠草让他们瘫痪,以为是“邪气缠身”,只能乖乖掏钱治病。那罐断肠草汁,是准备用来毒害不肯交钱的村民的。
张总兵见状,知道瞒不下去,拔出腰间的佩刀就朝济公砍来:“我杀了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和尚!”
济公不慌不忙,蒲扇轻轻一挡,佩刀瞬间断成两截。他飞身跃起,蒲扇一挥,一道金光闪过,张总兵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广亮,去县衙报官,就说张总兵毒害百姓,意图谋反!”
县令很快带着官差赶来,将张总兵和周半仙都抓了起来。经过审讯,两人对毒害村民、诈骗钱财的罪行供认不讳,张总兵被判死刑,周半仙被判流放,家产全部抄没,用来赔偿西山村的村民。
济公带着解药回到西山村,村民们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们捧着自家种的蔬菜、水果,送到济公面前,感激涕零:“济公师父,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济公摆了摆手,笑道:“大家的心意贫僧领了,但这些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以后可别再信什么‘符水驱邪’的鬼话了,有病找郎中,遇事讲公道,才是正理。”
几天后,西山村的村民们拆了周半仙的药庐,在原地盖了间真正的药铺,请了城里的老郎中坐诊,还立了块石碑,刻着“不信邪祟,只信公道”八个字。
广亮摸着石碑,笑得合不拢嘴:“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不仅救了全村人的命,还拆了骗子的药庐,真是功德无量啊!”
必清也点头附和:“是啊师父,您那招定身术太神奇了!张总兵吓得脸都白了,真是大快人心!”
济公啃着红薯,扇着蒲扇,笑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也容不得恶人作恶。这世间的骗局,多是利用人的贪心和迷信,只要心里亮堂,就不会被坏人钻了空子。”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石碑上,“不信邪祟,只信公道”八个字熠熠生辉。济公看着村民们在药铺前忙碌的身影,蒲扇轻轻晃动,眼神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这世间的恶念和骗局还有很多,但只要公道尚在,善念不灭,就总有驱散阴霾的一天,他的破蒲扇,也会一直为正义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