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钱塘县刮起了北风,街头的幌子被吹得猎猎作响。济公裹着半旧的袈裟,缩着脖子蹲在“文墨轩”书画铺门口,手里捧着个刚买的烤红薯,热气顺着指缝往上冒。铺内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紧接着是掌柜的惊呼:“我的画!我的《寒江独钓图》怎么成这样了!”
济公啃着红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掀帘走进铺内。只见掌柜周文彬瘫坐在地上,指着墙上挂着的古画欲哭无泪——原本画中披蓑戴笠的渔翁,此刻竟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鱼竿上挂着的也不是鱼,而是一串发黑的骷髅头,墨色还在顺着画布往下淌,在地上晕开诡异的痕迹。
“周掌柜,你这画是被人泼了墨吧?”济公凑上前,鼻尖轻嗅,突然皱起眉头,“不对,这不是墨,是怨气凝成的阴墨,沾着生人血的味道。”
周文彬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生人血?难道……难道和昨晚的事有关?”他哆哆嗦嗦地说,昨晚打烊后,他在铺后整理字画,突然听到前堂有动静,出来一看,只见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对着《寒江独钓图》念念有词,他刚要喊人,就被男子用迷烟迷晕了,今早醒来就发现画变成了这样。
“黑衣男子?”济公摸着下巴,目光扫过地上的墨痕,“他是不是左手缺了根小指,腰间挂着个铜制铃铛?”
周文彬惊得瞪大了眼睛:“活佛怎么知道?我晕过去前,确实看到他左手少了根小指,铃铛还响了几声!”
济公脸色一沉:“是‘画皮鬼’柳千魂。这恶鬼生前是个画师,因偷画皇陵壁画被砍了小指,怀恨而死,死后专靠吸食生人的精气来修炼,还能钻进画里作祟。”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广亮和尚和必清和尚扛着药箱跑进来,脸上满是慌张。
“济公!不好了!”必清喘着粗气,“城东的张秀才家出事了!他昨晚看画时突然发疯,用剪刀划破了自己的脸,现在还昏迷不醒,家里人说……说他看的也是一幅《寒江独钓图》!”
众人立刻赶往张秀才家。张家客厅里围满了人,张秀才躺在床上,脸色青灰,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床边放着一幅卷轴,正是《寒江独钓图》,画中景象和文墨轩的一模一样,恶鬼的眼睛似乎正盯着众人,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济公掀开被子,发现张秀才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牙印,牙印处的皮肤发黑:“这是柳千魂吸了他的精气,再晚来一步,他就没救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伸腿瞪眼丸”,用温水化开喂给张秀才,又掏出银针,在他眉心、涌泉穴上扎了几下。
片刻后,张秀才悠悠转醒,虚弱地说:“昨晚我在书铺买了这幅画,刚打开就看到画里的渔翁变成了恶鬼,他从画里伸出手,咬了我的手腕,还说……还说要把我拖进画里当替身!”
“看来柳千魂是想收集足够的精气,冲破画的束缚,在人间作恶。”济公站起身,“这《寒江独钓图》是前朝画师吴道子的真迹,灵气重,正好成了他的巢穴。我们得找到所有流传在外的《寒江独钓图》,不然还会有人遭殃。”
周文彬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城南的李员外家也有一幅!前阵子他还拿来让我鉴定过,说是花了五千两白银买的!”
众人赶到李员外家时,却发现李家大门敞开,院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在地,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李员外和家人不见踪影,只有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寒江独钓图》,画中的恶鬼嘴角沾着血迹,似乎刚吸食过精气。
“坏了,李员外被柳千魂拖进画里了!”济公急得直跺脚,举起破蒲扇对着画扇了扇,扇面上的“佛”字闪过金光,却被画中涌出的黑气挡了回来,“这恶鬼吸了这么多精气,道行又涨了!”
必清从药箱里掏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师公,柳千魂的气息往城西的破庙去了!他好像在那里布置了什么阵法!”
众人立刻赶往城西破庙。破庙里阴森森的,蛛网密布,正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三幅《寒江独钓图》,正是文墨轩、张秀才家和李员外家的那三幅。柳千魂的身影在画前晃动,他左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三幅画中的黑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隐约传来李员外的呼救声。
“柳千魂!你快放了李员外!”广亮大喝一声,举起禅杖就要冲上去。
柳千魂转过头,青面獠牙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济公活佛,来得正好!我正要用这三幅画开启‘画界门’,把你们都拖进画里,永世不得超生!”他左手一挥,画中的恶鬼突然冲出,扑向众人。
“阿弥陀佛!”济公双手合十,摘下脖子上的佛珠掷向空中,佛珠化作金光,挡住了恶鬼的攻击,“必清,快用‘清心咒’稳住阵法!广亮,帮我护法!”
必清立刻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念起清心咒,金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慢慢压制住黑气的蔓延。广亮挥舞着禅杖,将冲过来的恶鬼一一打退。济公则掏出破蒲扇,蘸了点提前准备好的雄黄酒,对着供桌上的画猛扇:“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蒲扇扇出的金光击中画轴,画中的黑气剧烈翻滚,柳千魂惨叫一声,身影变得虚幻起来:“我不甘心!我苦练百年,只差一步就能成仙,你们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你残害生灵,吸食精气,也配谈成仙?”济公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黄符化作金光,击中柳千魂的胸口,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一根铜制铃铛和半幅残破的画纸。
黑气散去,供桌上的三幅画恢复了原样,李员外从画中跌了出来,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多谢活佛救命!多谢活佛救命!”
济公扶起李员外,笑着说:“员外没事就好,以后可别再买来历不明的古画了。”
处理完破庙的事,已是黄昏。北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张秀才的家人提着礼物赶来道谢,周文彬也捧着一锭银子:“活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多谢您救了钱塘县的百姓。”
济公摆了摆手,把银子推了回去:“银子贫僧不要,给我弄两斤酱牛肉就行。”
众人回到灵隐寺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方丈正在禅房等他们,见济公回来,合十道:“济公,此次你收服画皮鬼,解救了百姓,真是功德一件。只是这柳千魂虽除,但他的怨气可能还会残留,你要多加留意。”
济公啃着酱牛肉,含糊不清地说:“方丈放心,有贫僧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作祟。”
广亮和尚揉着肚子,抱怨道:“折腾了一天,我的腿都快断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可别叫我了。”
必清连忙道:“师父,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出家人,就该为民除害。”
济公笑着拍了拍广亮的肩膀:“广亮,你就别抱怨了,明天贫僧请你吃大肘子。”
广亮一听有大肘子,立刻眉开眼笑:“那还差不多,下次再有案子,我肯定第一个上!”
夜深了,灵隐寺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济公站在禅房的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手里把玩着柳千魂留下的铜铃铛。铃铛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诡异。他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像柳千魂一样的恶鬼,因执念而生,因恶念而亡,但只要他还在,就会一直守护着钱塘县的百姓,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窗外的北风渐渐小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淡淡的光影。济公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在他的呼噜声中,灵隐寺睡得格外安稳,就像被他守护的钱塘县一样,在夜色中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济公被一阵香味吵醒。他走出禅房,只见广亮和必清正蹲在厨房门口,盯着锅里的大肘子流口水。济公嘿嘿一笑,走过去抓起一根鸡腿:“看来今天又是个好日子啊!”
阳光洒在灵隐寺的红墙上,温暖而明亮。钱塘县的街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文墨轩的铺面上换了新的字画,张秀才在家中养病,李员外则派人修缮了城西的破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有济公知道,平静的背后或许还藏着未知的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百姓需要,他就会拿起破蒲扇,挺身而出。
毕竟,他是济公,是那个鞋儿破、帽儿破,却心怀苍生的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