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蓟门关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关墙上火把猎猎,映照着士卒们坚毅而紧绷的脸庞。项羽按剑立于城楼,重瞳在夜色中灼灼生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远方正在逼近的危机。
“来了。”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地平线上,先是传来闷雷般的声响,随即,一片移动的“黑云”缓缓浮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马蹄声和金属摩擦声。三万匈奴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在右贤王须卜秃的率领下,向着蓟门关汹涌扑来。马蹄踏碎荒草,扬起的尘土几乎要遮蔽初露的晨曦,那股蛮荒暴戾的气势,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的新兵胆寒。
但关墙上的华绥守军,纹丝不动。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眼神死死盯住前方,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着他们内心的激荡。
项羽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寒意的空气,声音沉稳地传遍城头:“第一梯队,床弩预热!校准距离,目标匈奴前锋骑兵集群,进入五十步,听我号令,三轮齐射!”
“第二梯队,火器兵进入预设掩体,检查火绳、药囊!床弩过后,突火枪自由散射!都给老子听清楚了——优先打马!射人先射马,搅乱他们的冲锋阵型!”
命令被一道道迅速传递下去。巨大的床弩绞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儿臂粗的弩箭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手持粗笨突火枪的士兵们,则蹲在用沙包和砖石垒砌的射击孔后,最后一次检查着手中的武器。
就在这时,龙且带着几名工匠,推着几辆覆盖着油布的小车,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头。“将军!赶上了!”龙且一把扯开油布,露出下面几架造型奇特,带着多个铳管和复杂机括的金属造物,“改良版的‘连环迅雷铳’!能连打五发!上次在云中郡风沙天卡壳的毛病,咱们加了牛皮防尘罩和精钢闭气阀,这回保管好使!”他拍着冰冷的铳管,脸上满是自豪。
项羽看了一眼这凝聚了华绥工匠智慧的利器,重重拍了拍龙且的肩膀:“好!分置左右翼铳台,听候命令!”
此刻,匈奴骑兵已冲入百步之内,甚至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孔和挥舞的弯刀。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七十步…六十步…五十五步……
“床弩——放!”项羽猛地挥下手臂!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数十支巨大的床弩箭矢,如同来自远古的巨神投出的长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跨越短短的距离,狠狠砸入匈奴前锋最密集的阵列!
“噗嗤!”“咔嚓!”
利器穿透血肉、撕裂骨骼,以及战马濒死的哀鸣瞬间响成一片!床弩巨大的动能,往往能连续洞穿两三人甚至带倒后面的战马!原本还算整齐的匈奴冲锋阵列,如同被无形巨拳狠狠砸中,瞬间人仰马翻,出现数个巨大的缺口,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火器队——射击!”几乎在床弩发射的下一刻,项羽的命令再次响起!
砰!砰!砰!砰!
城头左右两侧的铳台和掩体后,爆豆般的巨响连绵响起!白色的硝烟混合着橘红色的火光喷涌而出,铅子铁砂如同泼水般扫向陷入混乱的匈奴骑兵!突火枪的精度有限,但如此密集的散射,在五十步内形成了致命的弹幕!尤其是那几架“连环迅雷铳”,按照特定节奏次第发射,铳声连绵不绝,火力持续性远超单发火铳!
匈奴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地倒下。战马受惊,嘶鸣着四处乱窜,进一步加剧了混乱。人喊马嘶,血流成河,蓟门关前顷刻间化作了修罗场。
远处,被亲卫簇拥着的冒顿单于,看到前锋如此凄惨的景象,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马鞍上!“废物!冲!给本单于冲上去!踏平蓟门关!”他咆哮着,彻底失去了耐心,命令后续部队不计代价地强攻。
云中郡侧翼(辰时)
几乎在蓟门关大战爆发的同时,云中郡帅府内,韩信接到了来自蓟门关的第一份战报——不是传统的快马,而是由经过训练的信鸽带回的薄绢,上面以极细的墨笔画着简单的敌我态势和求援信号。这正是赵政引入的快速信息传递理念的初步落地。
韩信看着绢图,眼神锐利如刀。他迅速判断出匈奴主力已完全被吸引在蓟门关正面。
“时机到了!”他豁然起身,对帐下将领下令,“骑兵校尉李敢!”
“末将在!”
“你率一千五百轻骑,多带火油、引火之物,绕行漠南古道,迂回到匈奴大营侧后!找到他们的粮草囤积之地,看到红色信号弹升空,立刻纵火,制造混乱,断其补给!”
“步兵都尉王平!”
“末将在!”
“你率三千步卒,采用‘三段轮射’战术,前出至黑石岭,佯攻匈奴留在云中方向的侧翼守军!记住,以弓弩远射为主,结阵自保,目的是牵制,不与他们近身肉搏,绝不能让他们分兵回援蓟门关!”
“末将遵令!”众将抱拳,领命而去。
两个时辰后,站在云中郡城头远眺的韩信,看到了远方天际升起的那颗耀眼的红色信号弹。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猛地抽出佩剑,指向蓟门关方向:“全军听令!出击!让匈奴蛮子知道,我华绥兵锋,不仅能守土,更能破敌!”
蓟门关下(午时)
关前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尽管遭受了床弩和火器的沉重打击,但在冒顿的严令和匈奴骑兵固有的凶悍下,后续部队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扑向关墙。简陋的云梯搭了上来,匈奴士兵嚎叫着向上攀爬。
“滚石!擂木!给我砸!”项羽在城头奔走指挥,声音已经沙哑。热油和金汁从城头泼下,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冒顿见久攻不下,死伤惨重,狂怒之下,竟亲自率领最精锐的王庭卫队,发起了冲锋!他挥舞着弯刀,身先士卒,的确极大地鼓舞了匈奴人的士气。
“擒贼先擒王!”项羽眼中厉色一闪,对身旁的亲兵喝道:“取‘震天雷’来!”
几名士兵立刻抬来几个陶罐,外面裹着铁箍,引信呲呲作响。这正是工部根据赵政提供的“火药应用设想”改良出的守城利器,虽然简陋,但威力已远超这个时代。
看准冒顿冲锋的方位,几名臂力惊人的士卒奋力将点燃的“震天雷”掷下城头!
轰!轰!轰!
几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在关下炸开!火光迸射,破片横飞!冒顿身边的亲卫瞬间被炸倒一片,他本人的坐骑也被冲击波掀翻,将他重重摔落马下,左臂鲜血淋漓,若非亲卫拼死救护,几乎当场殒命!
匈奴军的攻势为之一顿,士气遭受重创!
“就是现在!”项羽看准时机,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城门,“开城门!骑兵队,随我出击!龙且,城头交给你,用‘千里镜’盯死匈奴中军动向,随时策应!”
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项羽一马当先,如同猛虎出闸,率领着养精蓄锐已久的华绥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入因主帅受伤而陷入混乱的匈奴军阵中!
项羽手中长戟挥舞如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连续将三名试图组织抵抗的匈奴千夫长挑落马下!华绥骑兵紧随其后,士气如虹,将混乱的匈奴军阵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此时,西面烟尘大起,韩信率领的云中郡骑兵如期杀到,如同锋利的侧刀,拦腰斩入匈奴军的侧翼!
腹背受敌,主帅重伤,匈奴军终于彻底崩溃,开始四散溃逃。
龙且在城头上举着单筒“千里镜”(简易望远镜),看得真切,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运足内力朝着关下大喊:“将军!匈奴后营起火了!粮草完蛋了!他们没退路了!”
项羽闻言,豪迈的笑声压过了战场喧嚣,他高举染血的长戟,声震四野:“兄弟们!匈奴败了!抓活的冒顿!回城——喝庆功酒!”
蓟门关广场(午后)
战事基本平息,负隅顽抗的匈奴残兵被肃清,大批俘虏垂头丧气地被押解到关内广场。受伤的冒顿单于,被五花大绑,推搡到项羽面前。他左臂简单包扎着,鲜血仍在渗出,头发散乱,黄金头冠早已不知去向,但眼神依旧凶狠,带着不甘与怨毒,死死瞪着项羽。
“哼!你们华绥人…不过是仗着些奇技淫巧,仗着火器之利!若非如此,我匈奴狼骑,岂会败于你手?!这不算真本事!”冒顿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吼道。
“哦?不算真本事?”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政不知何时,已在萧何、周亚夫等重臣的陪同下,来到了广场。他一身常服,风尘仆仆,显然是接到捷报后第一时间从兴洛城赶来。
赵政缓步走到冒顿面前,无视他吃人般的目光,从袖中取出一块制作精巧、带有复杂凹凸印记和新式油墨的竹牌,正是户部最新研发的“盐券防伪样板”。
他将竹牌在冒顿眼前晃了晃,语气平淡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单于,你错了。我华绥胜你,靠的从来不只是你口中的‘奇技淫巧’。”
他指向周围正在有序救治伤员、清点战利品的华绥将士,指向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士兵,指向关内听到捷报后渐渐涌出、面带激动与感激的百姓:
“我们靠的是能让北境将士不再缺盐乏力的‘盐券’,是能让工匠潜心改进、让火铳不畏风沙的‘工律’,是能让前线粮草源源不绝的‘屯田制’与‘驿站传讯’,是能让三军如臂指使、协同作战的‘兵部调令’。”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更是这万千黎民百姓,心甘情愿送出自家粮饼,为你们祈福,盼你们凯旋的——民心所向!你用蛮力掠夺,我用制度创造;你以恐惧统治,我以律法保障;你视士卒如草芥,我待万民如臂膀。这,才是你我之间,真正的差距!这,才是‘万民之国’真正的力量!”
冒顿张了张嘴,看着周围那些与士兵亲如一家的百姓,看着那些结构精良的武器,看着华绥君臣之间那种迥异于匈奴部落制度的、高效而有序的协作……他眼中的不甘和怨毒,渐渐被一种深刻的、无法理解的茫然与绝望所取代。他赖以生存和强大的逻辑,在这个全新的“怪物”面前,彻底崩塌了。
就在这时,那位之前给士兵送麦饼的老妇人,在孙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项羽面前,浑浊的眼中含着泪花,紧紧握住项羽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
“项将军…打完了…可算是打完了…以后,咱们北境的百姓,终于能…能安心种地,睡个安稳觉了……”
项羽这个铁打的汉子,看着老妇人真挚的面容,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暖与粗糙,喉头猛地一哽,重瞳之中,竟也有些湿润了。他用力回握了一下老妇人的手,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老人家,放心!有我们在,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来打扰咱们种地过日子!”
赵政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容。他抬头,望向北方已然恢复宁静的湛蓝天空,心中默念:
“大秦的亡魂,你们看到了吗?这一次,朕守护的,不再是朕一人的江山,而是这万千黎民的炊烟。这条路,朕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