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洛水河畔,薄雾如纱,像一层轻柔的白绢裹着刚苏醒的田野。湿润的风里混着泥土的腥气、青草的嫩香,还有洛水潺潺的流动声,踩在田埂上,鞋底会沾起带着露水的软泥,每一步都透着春日的温润。王伯站在田埂头,手里攥着一把刚抽芽的秧苗,翠绿的芽尖还挂着水珠,他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生机的空气,脸上的皱纹像被春风熨过似的,慢慢舒展开来。
“巴图兄弟,快来看!这秧苗长得多好!”王伯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像个发现宝贝的孩子。
匈奴汉子巴图闻声赶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羊皮袄,腰间系着汉民常用的布带,黝黑的脸上还沾着晨起牧马时的草屑。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秧苗的叶片,水珠沾在指腹上,凉丝丝的,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伯,这比我们草原上刚返青的牧草还要精神!要是种在地里,肯定能长好!”
这是北境屯田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清晨,却注定不平凡。田埂上已经陆陆续续聚了人,汉民穿着青布短褂,匈奴民穿刺绣着草原花纹的羊皮袄,手里都提着农具,脸上带着期待——今天是“洛水春耕节”开幕的日子,是他们盼了半个月的热闹日子。
“都检查仔细了!别漏了哪一户!”龙且的声音在物资堆放处响起,他穿着工部的青色官服,腰间挂着屯田司的令牌,正弯腰翻看堆成小山的春耕礼包。礼包里的良种装在麻布口袋里,袋口用红绳系着,上面还贴着工部印的“良种”二字;新犁铧闪着亮堂堂的铁光,是工部特意改良的轻便款,老人也能提得动。“特别是那些汉匈互助家庭,要优先发放,他们去年帮着守屯田,今年春耕不能让他们吃亏!”
桑弘羊从兴洛城赶来,他穿着户部的深蓝色官服,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正跟郡县议事会的代表核对户数:“李家庄有12户互助家庭,王家湾有9户,都记好了,发完一户划一户,不能出错。”宋礼则带着几个工部工匠,在一旁分发双语春耕手册,手册封面画着洛水春耕的图景,左边是汉民插秧,右边是匈奴民耕地,中间用汉匈两种文字写着“春耕互助,秋收共享”。
最引人注目的是田埂边的一片空地上,十几个汉匈孩童正围着一个穿布衣的先生学唱《春耕谣》。汉家孩童梳着发髻,匈奴孩童扎着小辫,手里都提着用野花编的花环,先生一句一句教,他们就奶声奶气地跟着学:“洛水长,春耕忙,汉匈手拉手,良种分两旁……”稚嫩的歌声顺着风飘远,落在刚翻耕的田地里,像是给土地撒了一把甜丝丝的糖。
辰时刚过,春耕节正式开始。洛水河畔瞬间热闹起来,锣鼓声、笑声、说话声混在一起,连洛水里的鱼儿都像是被惊动了,时不时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互助插秧赛的田地里,已经划分好了一块块水田,汉匈家庭两两组队,站在田埂上摩拳擦掌。王伯和巴图站在最前面,王伯卷起裤腿,露出布满老茧的小腿,手里拿着一把秧苗,熟练地分出三株一束,递给巴图:“记住,间距三寸,插深了不透气,插浅了会浮起来,跟你牧马时要选好草场一个道理。”
巴图点点头,接过秧苗,弯腰插进水里,动作虽然不如王伯快,却格外认真,每一株都按“三寸间距”的标准摆好。插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捶了捶腰,王伯看着他插的秧苗,忍不住打趣:“你这手法,再练几天,快赶上我们汉家老把式了!”
巴图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都是王伯教得好!要是在草原上,我教你套马,保证你也学得快!”
不远处的水田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项羽来了,他脱下了北境都护的铠甲,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麻布短褂,挽着裤腿跳进水田,泥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这个在战场上能横扫千军的猛将,此刻却被手里的几株秧苗难住了——他要么把秧苗插得东倒西歪,要么间距差了一大截,手里的秧苗没插几株,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这、这怎么老是歪的?”项羽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插的秧苗,像一排没站齐的兵士,急得抓了抓头发。
王伯走过去,忍着笑指导他:“项将军,插秧得用巧劲,不是靠蛮力。你看,手指捏住秧苗根部,轻轻往泥里一按就行,您这是把秧苗当敌人砍呢!”
话音刚落,项羽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坐在了水田里,泥水溅了他一脸一胸,连头发上都挂着泥点。围观的百姓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善意的笑声,连旁边的匈奴牧民都笑得直不起腰。几个孩童提着花环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花环戴在他沾满泥水的头上,嫩黄色的野花配着他脸上的泥点,格外滑稽。
“将军像个花仙子!”一个扎着小辫的匈奴小女孩仰着小脸,天真地说。
项羽也不生气,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一口白牙憨笑:“这插秧比打仗难多了!王伯,您可得好好教我,下次我要跟巴图比一比,绝不能输!”
另一边的技术交流会上,更是一派热闹景象。李阿婆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盆温水,手里拿着一把稻种,正手把手地教匈奴妇人乌兰选种浸种:“要选颗粒饱满的,瘪的不行;浸种的水不能太烫,不然会把种子烫死,跟你们给小羊羔喂奶要试温度一样。”
乌兰听得认真,手里的种子却掉了好几颗。李阿婆低头一看,发现乌兰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上还有冻疮的痕迹,当即把自己手上的棉手套摘下来,塞到乌兰手里:“天还冷,别冻坏了手,以后还要插秧、做饭呢!”
乌兰捧着棉手套,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帕,上面绣着一只草原狼,针脚虽然不算精致,却透着心意:“阿婆,这个给您,擦汗用。我们草原人没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李阿婆接过帕子,笑着说:“不嫌弃,这帕子多好看,比我家那旧帕子强多了!”两人手拉手坐着,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像一层暖融融的纱。
另一边的草地上,匈奴汉子腾格尔正在教汉民后生刘二郎牧马。腾格尔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马在草地上跑了一圈,他还能随手摘下一朵野花。刘二郎看得眼热,也学着腾格尔的样子上马,可他刚坐稳,马就突然尥了个蹶子,把他摔在了草地上,幸好草软,没摔疼。
腾格尔赶紧跳下马,把他扶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马跟你们汉民的牛不一样,牛老实,马却有性子,你得跟它处好关系,不能硬来,就像跟朋友相处一样。”
刘二郎爬起来,拍了拍马脖子,笑着说:“你这马还挺傲娇,下次我带点麦麸来‘贿赂’你,看你还跟我闹脾气不!”马像是听懂了似的,打了个响鼻,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夕阳快西斜的时候,最让人动容的童声合唱环节开始了。十个汉匈孩童手拉手站在田埂上的土台上,手里举着花环,身后是金灿灿的夕阳,身前是黑压压的百姓。先生站在旁边,轻轻打了个手势,孩童们就齐声唱了起来:
“洛水长,春耕忙,汉匈手拉手,良种分两旁;
均田好,限田棒,互助有粮吃,岁岁多打粮!
汉家的犁,匈奴的马,一起耕种呀,收成顶呱呱!”
清脆的童声像风铃一样,在田野间回荡。许多大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有的还打着拍子,连那些原本不爱说话的老人,嘴角都跟着动。新政的要点,就藏在这朗朗上口的歌谣里,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人群的最后面,一个身着青色便服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赵政。他没带多少侍从,只跟着一个贴身护卫,混在百姓中间,看着台上唱歌的孩童,看着田埂上互助的汉匈百姓,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眼神里满是柔和。
“大统君,要不要上前跟百姓说几句话?”护卫低声询问,手里还提着为赵政准备的马扎。
赵政轻轻摆摆手,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别打扰他们。你看,他们脸上的笑,田埂上的秧苗,比万民宫里的任何奏章都更有说服力——这才是‘万民之国’该有的样子。”
夕阳把洛水染成了金红色,春耕节也接近了尾声。龙且站在土台上,手里拿着比赛结果的榜单,高声宣布:“互助插秧赛,王伯、巴图组,秧苗成活率最高,获得‘最佳协作奖’!”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王伯和巴图走上台,龙且把奖品递给他们——是一把工部新制的双人协作犁,犁身上刻着“汉匈互助”四个字。“这个犁,两个人一起拉着省力,希望你们继续携手,带着大家一起种好地,共创丰收!”
巴图接过犁,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王伯则握着龙且的手,笑着说:“多谢龙都尉,我们肯定不辜负大统君的期望!”
不远处,樊哙带着民兵队帮独居的张阿婆和伤残兵士李大哥耕完了最后一块地。张阿婆拉着樊哙的手,非要塞给他几个刚蒸好的麦饼:“孩子,快吃点,忙活一下午了。”樊哙推辞不过,接过一个麦饼,咬了一大口,笑着说:“阿婆,您这麦饼比我家杀猪刀还实在,好吃!”
百姓们自发地聚到洛水岸边,那里早就立好了一块青石碑。石碑上的碑文由汉匈工匠共同镌刻,汉民工匠刻汉字,匈奴工匠刻匈奴文,两种文字并排着,写着:“汉匈一家,共守此土;春耕秋收,共享此福。”
王伯伸手抚摸着石碑上的汉字,指尖划过冰凉的石头,对身边的巴图说:“你看这日子,有地种,有饭吃,汉匈兄弟还能一起干活,比单于时期、秦廷时期都好太多了。”
巴图也伸手摸了摸石碑上的匈奴文,重重点头:“是啊,这才叫生活——不是靠打仗抢粮,是靠自己的手种粮,心里踏实。”
夜幕慢慢降临,汉匈百姓围坐在田埂上,点起了篝火。篝火的光芒映着每个人的脸,汉民带来的麦饼、米粥,匈奴民带来的奶酒、风干羊肉,摆了满满一地。大家你递给我一块饼,我给你斟一杯酒,笑声、说话声混着篝火的噼啪声,格外热闹。
赵政悄悄离开了,临走前,他回头望了最后一眼。篝火的光影里,孩童们还在唱着《春耕谣》,汉匈百姓围坐在一起,洛水的波光映着他们的笑脸,像一幅温暖的画。他知道,自己看到的不仅是一场春耕节的圆满成功,更是一个新生国度最坚实的根基——不是靠铠甲和刀剑,是靠百姓手里的犁、脸上的笑,是靠汉匈一家的真心。
远处,童谣声还依稀传来,伴随着洛水潺潺的流动声,流向远方。在这片曾经战火纷飞的土地上,希望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正等着秋天结出沉甸甸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