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真要去金玉阁?那可是李儒的地盘,跟虎口似的。”
兴洛城的黎明还裹着一层薄雾,钟离眜刚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绸缎衣(伪装珠宝商的行头),暗察司的小吏就追了上来,语气里满是急慌。
钟离眜正低头系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道具”),闻言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在晨光里格外明显——为了查案,他已经两夜没合眼了。“虎口也得闯。”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儒那封假密信,笔迹模仿得再像,也总得有人帮他写;他说我收的匈奴珠宝,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小吏还是不放心,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可大人您现在被免职了,万一被李儒的人认出来……”
“认出来才好。”钟离眜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铜小镜,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我这‘珠宝商’,就是要主动送上门,才能让他露出尾巴。”他拍了拍小吏的肩,“你去周院正那边盯着,要是我日落前没回来,就拿着这个去金玉阁后院找掌柜——记住,别声张。”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小块刻着“察”字的木牌,塞进小吏手里。木牌边缘磨得光滑,是他在暗察司待了五年的印记。
小吏攥着木牌,看着钟离眜的身影消失在雾色里,眼眶突然有点发涩。
与此同时,万民宫的早朝,正炸成一锅粥。
李儒捧着一个锦盒,跪在大殿中央,声音哭得发颤:“大统君!臣有要事启奏!监察院暗察司副使钟离眜,通敌匈奴!这是他与匈奴降兵中旧党卧底往来的密信,还有他收受的‘好处’——匈奴部落的绿松石项链,臣恳请大统君严惩!”
锦盒被打开,里面躺着一卷泛黄的绢帛(所谓密信),还有一串镶着绿色石头的项链(号称匈奴部落之物)。
“什么?!”项羽第一个炸了,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噌”地一声出鞘,寒光直逼李儒,“你放屁!钟离眜前阵子查冯敬案,还在北境跟那些搅局的旧党余孽拼命,手臂上的伤现在还没好!他会通敌?你敢污蔑他,信不信我现在就劈了你!”
李儒吓得缩成一团,却还是硬着头皮喊:“臣所言句句属实!有金玉阁的店小二为证,他亲眼看见钟离眜收下这串项链!还有密信,上面的字迹……”
“字迹?”韩信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绢帛,“李大人倒是说说,钟离眜是监察院的人,写密信为何不用暗察司的专用墨?这绢帛上的墨色,分明是兴洛城‘墨香斋’的货——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眼瞎?”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官员都凑上前看,果然见绢帛上的墨色偏浅,正是墨香斋卖的“松烟墨”,而暗察司用的是更耐存的“油烟墨”,颜色深黑,绝不会这么浅。
李儒额头冒出汗,却还是强辩:“这……这是钟离眜故意用普通墨,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萧何冷笑,“他一个暗察司副使,查了冯敬案又盯旧党,要是真通敌,会把密信和珠宝留在自己驿馆,等着被你搜出来?你当他是傻子,还是当大统君和满朝文武是傻子?”
朝堂瞬间分成两派:旧党官员跟着李儒喊“严惩通敌者”,新政派则坚持“先查后判”,吵得不可开交。项羽的剑越举越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看就要劈下去,突然听到一声冷喝:
“够了!”
赵政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节奏缓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李儒身上:“李儒,你说钟离眜通敌,有密信,有证人,有珠宝——可这些,朕一个都不信。”
李儒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震惊:“大统君!臣……臣有证据!”
“但朕也不能偏听偏信。”赵政打断他,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免去钟离眜暗察司副使职务,由周亚夫牵头,成立专项查案组——成员必须有议事院代表、明法堂长老,还要有北境屯田区的百姓代表。给你们三天时间,查清楚真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叫嚣着“严惩”的旧党官员,语气骤然变冷:“另外,朕再强调一遍——查案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抓捕、诋毁钟离眜,更不得牵连他的家人。谁敢坏了规矩,就按‘扰乱朝纲’定罪,朕绝不姑息!”
话音落地,大殿里鸦雀无声。项羽缓缓收剑,剑刃入鞘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李儒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他没料到,赵政竟然会给钟离眜“查案自证”的机会,还把百姓代表拉进查案组。
金玉阁内,檀香弥漫。
钟离眜学着珠宝商的样子,捏着一串普通的玛瑙珠子,在柜台前故作挑剔地翻看着:“掌柜的,你这珠子成色也太差了,跟我从北境收来的差远了。”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眼神精明,上下打量着钟离眜的绸缎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客官要是有好货,不如拿出来让小的开开眼?别是嘴上说的好听,手里没真东西吧?”
钟离眜心里了然——这掌柜是在试探他。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柜台上:“这块和田玉,掌柜的看看值多少?我最近急着收一批‘匈奴货’,听说李儒李大人常来你这儿,他没跟你提过?”
“匈奴货”三个字一出,掌柜的眼神瞬间变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后院的方向,压低声音:“客官说的是哪种‘匈奴货’?小的这儿只卖正经珠宝,可不敢沾那些乱七八糟的。”
钟离眜见状,故意叹了口气,凑近掌柜:“就是匈奴部落的绿松石、玛瑙之类的——李大人跟我说,你这儿能弄到‘带记号’的货,我才特意来找你。怎么,是李大人没跟你打招呼?”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到掌柜的手指在柜台下悄悄敲了三下——是暗号。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短打的壮汉从后院走出来,目光凶狠地盯着钟离眜:“你是谁?找李大人有什么事?”
钟离眜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不满:“我是做珠宝生意的王老板,跟李大人约好来拿‘货’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怕我抢了不成?”
壮汉刚要说话,掌柜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又给了个眼神。钟离眜顺着掌柜的目光看去,只见后院的门帘下,露出一角熟悉的青色衣料——是李儒的贴身小厮!
“原来是王老板,误会误会。”掌柜突然换了副笑脸,“李大人吩咐过,您来了就让您去后院等。”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眼底却藏着一丝阴狠。
钟离眜心里清楚,这是要引他入瓮。但他没有退路——要查清楚珠宝的来源,必须进后院。他强压下紧张,跟着掌柜往后院走,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后院不大,堆着不少木箱。掌柜指着一个最大的木箱:“李大人说,您要的‘货’都在这儿了。”
钟离眜刚要上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门被锁上的声音!壮汉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步步朝他逼近:“敢冒充王老板查李大人的事,你活腻了!”
“我是不是冒充的,你说了不算。”钟离眜猛地拔出短刀,眼神锐利如鹰,“你们给李儒做的假匈奴珠宝,藏在哪了?还有帮他伪造密信的书吏,现在在哪?”
壮汉没想到他还有武器,愣了一下,随即狞笑着扑上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让你死在这儿!”
木棍带着风声砸过来,钟离眜侧身躲开,短刀顺势划向壮汉的手臂。“噌”的一声,壮汉的衣袖被划破,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他疼得大叫,抄起旁边的木箱就朝钟离眜扔过去。
钟离眜躲闪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木箱,箱子里的东西“哗啦”一声掉出来——竟是满满一箱绿松石项链,跟李儒呈给大统君的那串一模一样!
“原来都在这儿。”钟离眜眼睛一亮,刚要弯腰去捡,突然听到掌柜大喊:“快!别让他拿到证据!”
壮汉忍着疼,再次扑上来。就在这时,后院的门突然被撞开,周亚夫带着查案组的人冲了进来:“住手!监察院办案!”
掌柜和壮汉瞬间傻眼。钟离眜趁机上前,拿起一条绿松石项链,冷笑道:“这些项链上的刻痕,跟兴洛城‘巧匠坊’的手法一模一样——李儒还说是什么匈奴货,真是骗傻子!”
周亚夫接过项链,仔细看了看,对身后的吏员说:“把这些都收起来,带掌柜和壮汉回监察院审问!”
两天后,北境屯田区。
当汉匈百姓听说钟离眜被诬陷通敌,全都炸了锅。
“钟离大人怎么可能通敌?他上次为了帮我们追回被克扣的屯田粮,跟冯敬的人打了一架,手臂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呢!”
“李儒那厮就是坏!冯敬被抓了,他就想找个新政的人下手,好让他们旧党翻身!”
“不行!我们得去兴洛城请愿!要让大统君知道,钟离大人是忠臣!”
说话的是汉民老农王伯和匈奴降兵首领巴图。两人一合计,当即写了“万民书”,挨家挨户让百姓签名按手印。汉民、匈奴人挤在一张桌子前,有的用毛笔签名,有的不会写字就按手印,鲜红的手印在白纸上连成一片,像一朵朵绽放的花。
“我们步行去兴洛!”王伯扛起装着万民书的布包,“就算走断腿,也要还钟离大人一个清白!”
巴图也跟着点头,带上几个匈奴青壮:“我们骑马在前头探路,保证大家能安全到兴洛!”
就这样,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的请愿队伍,从北境屯田区出发,朝着兴洛城的方向走去。沿途的百姓听说了他们的目的,纷纷加入——有的送干粮,有的送水,有的干脆跟着一起走。等快到兴洛城时,队伍已经壮大到了数千人。
第三天早朝,万民宫门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呼喊声:“还钟离大人清白!严惩李儒!”
赵政正在殿内听查案组汇报,听到声音,当即起身:“出去看看。”
众人来到宫门前,只见数千百姓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万民书”,王伯和巴图站在最前面,看到赵政,激动地喊道:“大统君!钟离大人是忠臣!我们北境百姓都能作证!”
巴图也跟着上前,举起手臂——他的手臂上,有一道跟钟离眜相似的伤疤:“大统君!上次查冯敬案,钟离大人帮我们匈奴人洗清被栽赃的罪名,还跟我们一起种地!他要是通敌,怎么会帮我们?”
就在这时,钟离眜和周亚夫也带着证据赶了过来。钟离眜走到百姓面前,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还未愈合的刀伤(查冯敬案时所伤):“大统君,百姓们,臣的伤是为查旧党所留,臣的心,永远向着华绥,向着万民!”
周亚夫则呈上证据:“大统君,经查明,李儒的绿松石项链是兴洛城巧匠坊伪造,密信是他胁迫书吏所写,他还勾结匈奴降兵中的旧党卧底,意图借构陷钟离眜动摇新政!”
李儒站在殿内,看着外面的百姓,看着桌上的证据,终于崩溃了。他“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着:“大统君!臣错了!臣是被旧党逼的!”
“被旧党逼的?”赵政走到他面前,眼神冷得像冰,“你伪造证据时,怎么没想过北境百姓会为钟离眜请愿?你勾结卧底时,怎么没记得‘万民之国’容不下你这等蛀虫?”
他转身,对着众人高声宣布:“李儒构陷忠良、勾结旧党,打入天牢,择日问斩!其党羽全部罢官审查!钟离眜恢复暗察司副使职务,赏黄金五十两,赐‘护民忠臣’匾额!”
百姓们瞬间欢呼起来,声音震彻云霄。钟离眜看着眼前的百姓,看着大统君信任的眼神,眼眶突然红了——他知道,自己没选错路,新政没选错路。
当晚,万民宫偏殿。
赵政看着窗外的月色,对身边的萧何说:“你看,民心才是最硬的证据。李儒以为靠假证据就能扳倒钟离眜,却忘了,百姓的眼睛是亮的。”
萧何点头:“大统君说得是。这次事件也提醒我们,监察院的信息不能只在内部流通,得让百姓也能看到,才能避免被人钻空子。”
赵政转过身,眼神深邃:“所以,朕决定成立‘三院信息共享平台’,监察院的案件进度、证据链,每天都要抄送议事院、行政院,还要贴在兴洛城的公告栏上。另外,再增设‘忠臣保护条例’,谁要是再敢诬陷为百姓做事的官员,朕绝不轻饶!”
萧何躬身:“大统君英明。”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钟离眜捧着“护民忠臣”匾额走了进来。他看着赵政,郑重地行了一礼:“大统君,臣定不辱使命,继续查旧党,护万民!”
赵政笑着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坐吧。这杯茶,是北境百姓送来的奶茶,你尝尝——这是百姓对你的认可,比任何赏赐都珍贵。”
钟离眜端起茶杯,温热的奶茶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奶香。他知道,这杯茶里装的,是百姓的信任,是新政的希望,更是“万民之国”最坚实的根基。
而此刻,天牢里的李儒,正对着冰冷的墙壁发呆。他终于明白,自己输的不是证据,不是权力,而是民心——这恰恰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