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降了吧。”
乌江岸边,寒风卷着枯叶呼啸而过,江水浑浊湍急,拍打着冰冷的岸石。韩信端坐于战马之上,玄甲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身后,是肃杀严整、兵甲鲜明的东海精锐,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将这片江岸围得水泄不通。
在他们对面,是仅剩的二十余骑楚军残兵。人人带伤,甲胄破碎,浑身血污,却依旧紧紧簇拥着中央那个如同受伤雄狮般的身影——项羽。他手中的霸王枪依旧紧握,但那曾经睥睨天下的身躯,此刻却微微佝偻,玄色战袍被撕裂多处,露出底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甲叶滴落,在脚下积成一小片暗红。
他听着身后江水的呜咽,又看着眼前这支突然出现、却远比汉军更令人生畏的东海雄师,最后环视身边这些追随他转战千里、此刻眼中只剩下绝望与疲惫的子弟兵。
韩信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赵公有令,若霸王愿降,麾下将士,皆可活命,妥善安置。负隅顽抗,唯有玉石俱焚。”
项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韩信,那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屈辱,还有一丝…穷途末路的悲凉。他想起了垓下被围的惨状,想起了昨夜营中四面传来的、摧垮了楚军最后斗志的楚歌,想起了虞姬自刎前那诀别的眼神…
他这一生,力能扛鼎,勇冠三军,横扫天下,诸侯慑服。却最终,败给了粮草,败给了人心,败给了这无可挽回的大势。
他不想降,尤其不想降给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只会种田搞些奇技淫巧的赵政!但…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那些伤痕累累、却依旧用生命护卫着他的亲卫,他们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他的担忧。这些都是他江东的子弟啊!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手中的霸王枪,那柄伴随他征战天下、饮血无数的神兵,此刻竟觉得有千钧之重。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打破了江岸的死寂。
那柄象征着西楚霸王赫赫武勋的霸王枪,被它的主人,亲手掷于地上,溅起几点泥泞。
项羽缓缓抬起手,从怀中取出那枚代表着楚王权柄的玉符,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不再看韩信,而是望向东海的方向,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江岸:
“我,项羽…”
“愿降赵公。”
“只求…”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善待我楚地子弟。”
韩信驱马上前,在距离项羽数步之外停下,他并未下马,只是微微俯身,伸出覆盖着铁甲的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枚尚带着项羽体温的玉符。
“霸王放心。”韩信的声音依旧平稳,“赵公一诺千金。”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东海士兵立刻上前,收拢楚军残部的兵器,并有人抬来了担架和伤药,开始为受伤的楚兵包扎。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侮辱,没有杀戮,只有一种冰冷的、高效的接收。
项羽被两名东海士兵“请”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铺着软垫的马车。在上车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滔滔的乌江水,看了一眼这片他曾经纵横驰骋、最终却兵败身降的土地,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般的灰暗。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整个战场,并以更快的速度传向天下。
垓下汉军大营。
“什么?!项羽降了赵政?!!”刘邦猛地从帅位上跳起来,一把将面前案几上的酒肉杯盏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赵政!赵政老儿!安敢如此!安敢摘朕的桃子!!”
他为了消灭项羽,耗尽心血,撕毁和约,顶着背信弃义的骂名,眼看就要毕其功于一役,将这颗最硬的钉子拔除,从此天下再无抗手!可就在最后关头,赵政,那个他一直以为躲在东海种田、不足为虑的老家伙,竟然派兵介入,轻而易举地接收了项羽和他的残余势力!
这无异于在他即将享用胜利果实的时候,被人连盘子都端走了!
张良和陈平站在下首,脸色同样难看。张良眼中充满了忧虑,他预感到,一个比项羽更可怕、更难以对付的对手,已经正式登上了争夺天下的舞台。陈平则眼神闪烁,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刘邦经此打击,威望受损,未来…或许该考虑新的出路了。
彭越站在营帐角落,看着暴怒的刘邦和沉默的谋士,又想起韩信那支装备精良、令行禁止的东海大军,心中暗自凛然。他开始认真思考,与刘邦继续合作,和投向那个深不可测的赵政,哪一个对自己的未来更有利。
东海城,格物院高台。
赵政负手而立,眺望着西方。萧何和墨影静立在他身后。
“主公,韩信将军急报,项羽已降,其残余部众正在收编安抚,楚地各城听闻消息,抵抗意志大减,多有遣使表示归顺之意。”萧何禀报道。
墨影补充:“刘邦闻讯,暴怒异常,但其军久战疲惫,加之忌惮我军兵锋,已暂停攻势,滞留垓下,未有异动。”
赵政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太多喜悦之色,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平静。他走到案前,看着那枚刚刚由快马送来的、属于项羽的楚王玉符。
“项羽之勇,冠绝天下,然刚愎自用,终至败亡。”
“刘邦之诈,可谓枭雄,然背信弃义,已失人心。”
他拿起那枚玉符,在指尖摩挲着,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曾经号令半壁江山的权力余温。
“这天下…”
赵政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从来不是单靠勇力或者诡计就能坐稳的。”
“项羽不懂,刘邦…似乎也不太懂。”
他放下玉符,看向萧何和墨影,语气沉稳而坚定:
“传令韩信,妥善安置降卒,稳定楚地人心,凡愿归附者,一视同仁。”
“传令各城,加强戒备,尤其是与汉军控制区接壤之处。”
“同时…”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以东海之名,昭告天下——”
“楚汉之争,至此而终。”
“愿止干戈者,东海愿开方便之门;”
“欲兴兵燹者…”
赵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我东海百万带甲,亦不惧与天下争锋!”
萧何与墨影心神一震,同时躬身:“诺!”
高台之下,东海城依旧井然有序,市井繁华,格物院中灯火通明。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从这一刻起,东海,这个曾经偏安一隅的势力,已经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真正踏入了争夺天下霸主的舞台中央。
一个旧的时代,随着霸王坠枪、乌江咽鸣,已然终结。
而一个新的时代,正伴随着东海升起的朝阳,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