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的出现和那番话,像是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浇在了即将点燃的火药桶上。
赵乾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松开了几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推车上那台结构精密、符文与电路交织的“便携式灵根资质初步筛查仪”,又看了看那几支散发着纯净柔和光晕的药剂。
快速灵力恢复药剂?便携式灵根筛查仪?
这些名词组合在一起,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灵力恢复,不应该是打坐调息,或者服用辛苦炼制的丹药吗?还有灵根资质,那是天生注定,需要师长耗费神识仔细探查才能大致判断的东西,怎么可能被一台……铁盒子似的“法器”筛查?
荒谬感依旧存在,但对方拿出的东西,却又实实在在地散发着精纯的能量波动,不像作假。尤其是那药剂,以他炼气六层的感知,能清晰地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易于吸收的纯净灵能,似乎比宗门下发的下品回气丹效果还要纯粹温和一些?
王师弟和李师弟也面面相觑,脸上的怒意被好奇和疑虑取代。他们看看仪器,又看看药剂,最后看向赵乾,等他决断。
林默瞥了陈老一眼,明白这是老导师在发挥他的人际智慧和迂回策略。他微微点头,收敛了身上那针锋相对的气势,但手中的分析平板依旧处于工作状态,默默记录着对方几人在情绪波动下的灵力变化数据——这也是极有价值的样本。
苏婉见状,也稍稍放松了戒备,但周身水汽依旧流转不息,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哨塔上,雷烈咂咂嘴,有点遗憾没能试试新枪,但还是示意队员们保持锁定,只是手指稍稍离开了扳机。
“陈……老先生?”赵乾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警惕,“你所说的药剂和这……仪器,有何用处?又如何证明?”
陈老笑容和煦,如同在实验室里向学生讲解原理:“赵仙师请看。”他拿起一支淡蓝色的药剂,“这是‘基础灵能回复药剂1型’,主要成分是从纯净灵石和几种温和灵草中提纯萃取,并经过灵能场域调和而成。理论上,能在三十息内,快速补充炼气期修士约三成左右的灵力消耗,且药性温和,残留极少。至于效果……”
他目光看向林默。
林默会意,淡淡开口:“苏婉,刚才突破消耗不小,试试药效。”
苏婉没有任何犹豫,接过药剂,拔开塞子,仰头饮下。药剂入喉,立刻化为一股清凉温和的洪流涌入经脉,迅速补充着她刚才突破和应对气势压迫时的消耗,效果甚至比陈老描述的更快更好,几乎片刻功夫,她的气息就恢复到了饱满状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效果很好,比预想的更快,残留感几乎没有。”苏如实汇报,这既是事实,也是说给赵乾听。
赵乾和王、李二位师弟紧紧盯着苏婉,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灵力的快速回升,那效率确实远超他们服用下品回气丹的速度,而且对方气息平稳,丝毫没有丹药强行提升灵力后常见的虚浮感。
这一下,他们的脸色真正变了。如果这种药剂能量产……对于低阶弟子外出历练、战斗续航的意义太大了!宗门丹堂的那些师兄师叔们,能炼制出这种效果、这种速度、且几乎无残留的丹药吗?恐怕很难!至少下品回气丹绝对做不到!
“那……那这台仪器呢?”李师弟忍不住指着那台筛查仪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这个啊,”陈老笑眯眯地拍了拍那台仪器,“这是我们基于对灵根能量特征的一些粗浅研究,制作出来的小玩意。理论上,它可以通过非接触式灵能扫描,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灵根属性和潜在资质强度,虽然不如高人神识探查精准,但胜在快速、便捷、标准化,适合大规模初步筛选。”
大规模初步筛选?! 赵乾的心猛地一跳。
宗门招收弟子,何其困难!需要派出大量弟子行走凡间,凭借经验寻找有灵根资质的苗子,效率低下,且很容易错过一些隐藏较深或者属性特殊的灵根。如果真有这种能快速筛查的仪器……
他不敢相信,但又无法完全否定。因为对方已经拿出了一种效果惊人的药剂!
林默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充满诱惑:“理论上,结合更深入的分析,我们甚至可能找到优化灵根活性、提升资质的方法。当然,这还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持和实验验证。”
优化灵根?!提升资质?! 这话如同惊雷,在赵乾三人脑海中炸响!
这简直是逆天而行!触碰天道禁忌!怎么可能?! 但……万一呢?对方那种药剂可是实实在在的!那种分析他们修为的方式虽然古怪却精准得可怕!
赵乾的呼吸有些急促了。他看着林默,看着陈老,看着那台仪器和药剂,心中的高傲和轻视早已被震惊和巨大的好奇所取代。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基地的人面对他们这些“仙师”如此镇定。因为他们所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却似乎同样通往力量巅峰的道路!一条充满了“数据”、“分析”、“仪器”的……“科学”之路?
这个词从林默刚才的话里冒出,此刻在他心中有了全新的、带着一丝敬畏的重量。
王师弟和李师弟也彻底没了脾气,眼巴巴地看着赵乾,又看看那些药剂和仪器,眼神火热。
打?还打什么打?对方拿出来的东西,每一样都可能对宗门产生巨大的影响!尤其是那“优化灵根”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赵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的倨傲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探究和一丝讨好的神情(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他拱了拱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客气:“陈老先生,林……林所长,方才是我等失礼了。贵基地的……研究成果,实在令人惊叹。不知……不知这药剂和这筛查仪,可否……可否让我等见识更详细一些?或者,我等可否用一些东西与贵基地交换?”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储物袋里的几块下品灵石、几瓶普通丹药和几份低阶灵材。原本觉得是凡人眼中的宝贝,此刻却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林默与陈老对视一眼,知道初步目标达到了。
“交换自然可以。”林默开口道,“我们基地对各类灵材、功法原理(尤其是基础原理)、不同修士的灵力数据都很感兴趣。至于见识……”
他目光扫过赵乾三人,如同看着三份行走的数据包。
“几位远来是客,不如先进基地休息片刻。我们可以为三位免费做一次全面的‘灵能体质检测’,包括灵根属性、灵力纯度、经脉强度、神识活跃度等详细数据报告。或许,也能帮三位发现一些平日修炼中未曾注意到的细微瑕疵。”
全面检测?详细数据报告?发现修炼瑕疵? 赵乾三人眼睛瞬间亮了!
这对于缺乏师长随时指点、主要靠自行摸索和宗门讲法的外门弟子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如此……便叨扰了!”赵乾立刻拱手,态度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
王师弟和李师弟也连忙跟着行礼,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认知一旦被颠覆,态度转变就在一瞬间。
林默微微点头,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请。苏婉,带路去一号检测室。雷烈,解除戒备,但保持警戒。”
“是!”苏婉应道,看了那三位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既好奇又忐忑的宗门弟子一眼,转身引路。
雷烈在哨塔上嘿嘿一笑,收起枪:“得,打不起来了。兄弟们,继续盯着点外面。”
陈老抚须微笑,对林默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林默推了推眼镜,看着赵乾三人的背影,眼神深邃。
样本,即将入网。 数据,即将到手。 宗门世界的面纱,正在被他的“科学”之手,缓缓揭开。
而这,仅仅是与这个庞大体系接触的开始。他知道,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但此刻,他更专注于眼前这三份珍贵的“活体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