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默流淌。
在京雪迎孕期进入最后阶段时,容九旒几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陪伴和照顾中。
他的亚洲业务已然稳固,下属团队运作成熟,这让他有了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
预产期前两周,京雪迎提前住进了京氏旗下最顶级的私立医院产科VIp套房。
这里环境堪比五星级酒店,医疗设备却是一流,配备了最专业的产科团队24小时待命。
容九旒将办公地点直接搬到了套房的外间,确保自己能随时陪在妻子身边。
他看似沉稳,但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频繁查看时间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相比之下,京雪迎反而显得更为镇定。
她甚至在入院前,还冷静地审核完了一份重要的并购案最终报告,并给出了明确的批复意见。
此刻,她靠在病床上,戴着眼镜,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神态一如往常。
只是偶尔,当一阵宫缩袭来时,她会微微蹙眉,停下手中的动作,暗暗调整呼吸。
容九旒会立刻放下一切,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如果疼,就别看了。”他低声说,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疼不已。
京雪迎摇摇头,待阵痛过去,才平静开口:“疼痛是有规律的,目前强度在预期范围内。分散注意力有助于缓解主观不适感。”
她用最理性的方式分析着分娩的过程,仿佛在探讨一个学术课题。
容九旒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无奈。
他的妻子,连面对生孩子这样的大事,都能保持如此惊人的理性。
然而,当产程正式启动,京雪迎被推进布置温馨、设备先进的家庭化产房时,容九旒所有的镇定都化为了实质性的紧张。
他按照事先的准备,换上了无菌服,紧紧跟在移动床旁,握着京雪迎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产房内,专业的助产士和医生团队已经就位,气氛严肃而有序。
京雪迎拒绝了全身麻醉,选择了更能感知产程、对胎儿影响更小的硬膜外麻醉。
她配合着医生的指令,调整呼吸,用力。
汗水浸湿了她利落的短发,脸色因为用力而泛红,平日里清冷理性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睫因为忍痛而微微颤抖。
容九旒半跪在产床头侧,一只手被她紧紧攥着,几乎能感受到她指骨的力度。
另一只手拿着柔软的毛巾,不停地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他看着她在疼痛中挣扎,看着她在医生的指导下一次次努力,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深切地感受到一个女人孕育生命的伟大与艰辛。
“雪迎,加油……你可以的……”他声音沙哑,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祈求,“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在京雪迎一次竭尽全力的推动后,主治医生忽然说道:“看到头了!很好!容太太,再一次,我们就要成功了!”
这句话如同最强的兴奋剂。
京雪迎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伴随着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啼哭,一个小生命,终于脱离了母体,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容九旒猛地抬起头,看向医生手中那个小小的、浑身沾满胎脂、正舞动着四肢大声啼哭的婴儿。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一股汹涌的、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是男孩还是女孩,便猛地转过头,看向床上几乎虚脱的京雪迎。
他俯下身,不顾一切地、深深地吻在她汗湿的手背上。
再抬起头时,这个向来沉稳矜贵的男人,眼眶通红,深邃的灰色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雪迎……”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谢谢你……辛苦了……”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却最真挚的感谢。
京雪迎疲惫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爱意与狂喜。
她虚弱的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理性告诉她,分娩是自然的生理过程。
但感性的那一面,却因为他的眼泪,而泛起细密的涟漪。
这时,护士将已经简单清理包裹好的婴儿,抱到了他们面前。
“恭喜容先生,容太太,是一位非常健康的男孩。”护士笑着祝贺。
小家伙停止了啼哭,睁着一双湛蓝色的、如同晴空般纯净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他的头发是淡淡的棕色,五官精致,隐约能看出容九旒的轮廓和京雪迎的清秀。
容九旒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从护士手中接过了那个柔软的小小襁褓。
他将孩子轻轻抱到京雪迎枕边。
“我们的儿子……”他看着她,泪中带笑,“雪迎,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
京雪迎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个小小的、温热的生命。
他那么小,那么软,带着新生的纯净气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母爱,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性。
她伸出虚弱的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儿子柔嫩的脸颊。
小家伙似乎有所感应,小小的嘴巴动了动。
这一刻,所有的疼痛与疲惫,都变得值得。
消息很快传开。
京、容两家欢腾不已。
容氏家族的长老们第一时间发来了贺电,对这个拥有两家高贵血脉的长孙寄予厚望。
京家这边,更是喜气洋洋。
当天下午,京妙仪和顾初妤就带着鸢鸢来到了医院。
京妙仪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色西装,但细心如顾初妤,能看出她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顾初妤则精心打扮过,穿着柔软的浅粉色套装,怀里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而快三岁半的鸢鸢,今天也穿得格外正式可爱,白色的小洋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她自己挑选的、适合小婴儿的摇铃玩具。
陈叔跟在她们身后,手中提着滋补的汤品和点心,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VIp套房内,京雪迎靠在床头,虽然疲惫,但气色尚可。
容九旒正坐在床边,动作还有些笨拙,却异常专注地抱着儿子,低声用德语哼唱着轻柔的调子。
看到京妙仪她们进来,容九旒站起身,小心地将孩子放回京雪迎身边的婴儿床里。
“妙仪,初妤,你们来了。”京雪迎微微颔首。
顾初妤立刻走到床边,关切地看着京雪迎:“雪迎姐,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带了汤来,你趁热喝一点。”
她絮絮叨叨地表达着关心,又将带来的礼物放在床头,“这是给宝宝的,希望他平安健康。”
京妙仪的目光先是在京雪迎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无碍后,才转向旁边的婴儿床。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但细微处柔和了些许。
“名字取好了?”她问。
“容屿京。”京雪迎回答,语气平静,“小名Rory。”
“容屿京……”顾初妤轻声重复,笑道,“很好听,既有容家的传承,也有京家的印记。”
这时,被顾初妤牵着的鸢鸢,挣开了妈咪的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婴儿床边。
她踮起脚尖,两只白嫩的小手扒着床沿,努力探头往里看。
当看到里面那个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小小一只的“弟弟”时,鸢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看看婴儿床里的Rory,又回头看看顾初妤,小声问:“妈咪,他好小哦。”
顾初妤走到女儿身边,柔声说:“是呀,鸢鸢小时候也是这么小的,慢慢才长这么大的。”
鸢鸢似懂非懂,又转回头,盯着Rory看了好久。
然后,她举起一直攥在手里的摇铃,轻轻晃了晃,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她对着婴儿床,用气音奶声奶气地说:“弟弟,我是姐姐哦。这个,给你玩。”
她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了这个看起来脆弱又神奇的小生命。
那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的样子,萌化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京妙仪看着女儿,又看看婴儿床里的长孙,清冷的眼底,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满足的笑意。
容九旒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他走到京雪迎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京雪迎顺势靠在他身上,目光落在儿子和侄女身上。
理性如她,此刻也清晰地意识到,她的人生,已经翻开了全新的篇章。
她不仅是京雪迎,是容九旒的妻子,如今,更是一位母亲。
肩上的责任更重,但心底的柔软之处,也被这个小小的生命彻底填满。
而容九旒,看着妻儿,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从未如此完整。
他的亚洲业务因联姻和儿子的诞生而更加稳固,但他知道,比起那些商业版图,眼前这份踏实的幸福,才是他真正渴望守护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