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细沙,在指尖悄然流淌。
当苏晓在事业与家庭的平衡木上逐渐找到自己的节奏时,京妙仪和顾初妤家中那个小小的人儿,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三岁的京时鸢,仿佛一夜之间就褪去了更多婴儿的懵懂,语言能力突飞猛进,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开始注意到人与人之间那些微妙的不同。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庭院里的白沙染成温暖的金色。
京妙仪难得准时下班回家,刚脱下西装外套,就被从玩具堆里抬起头的小女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鸢鸢丢下手中的积木,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京妙仪面前,仰起白嫩的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充满了认真的困惑。
“妈妈,”她伸出小手指,轻轻点了点京妙仪垂在身侧的手,“容姑父的眼睛,”她努力组织着语言,小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是……灰色的?和鸢鸢的不一样,和妈妈的也不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京妙仪漆黑清冷的凤眼,小脸上满是不解。
刚从花房修剪完玫瑰进来的顾初妤恰好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放下小巧的花剪,走到女儿身边,柔声接过话头:“因为容姑父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呀。”
她蹲下身,将鸢鸢揽到怀里,用她最熟悉的童话般的语言解释道:“就像我们花园里的花,有红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还有紫色的鸢尾,对不对?”
鸢鸢点点头,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世界上的人们也是这样哦。”顾初妤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吟唱一首摇篮曲,“有的人眼睛像黑色的宝石,比如我们鸢鸢和妈妈;有的人眼睛像灰色的湖水,比如容姑父;还有的人眼睛像蓝色的天空,或者绿色的森林。”
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每一种颜色都很漂亮,都是独一无二的。正是这些不一样,才让我们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更加有趣呀。”
鸢鸢似懂非懂地听着,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她靠在顾初妤柔软的怀里,小声重复:“灰色的湖水……蓝色的天空……”
过了几天,家庭影院里正在播放叶鹤熙新歌的mV。
动感的节奏和绚丽的画面让鸢鸢看得目不转睛。
当叶鹤熙的特写镜头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时,鸢鸢再次陷入了思考。
她扭过头,看向旁边正在用平板电脑处理邮件的京妙仪。
“妈妈,”她扯了扯京妙仪的衣角,成功让那双清冷的凤眼从屏幕上移开,落到自己身上,“为什么叶姑父总是在那个框框里?”
她指了指电视屏幕:“他不能出来吗?像容姑父那样,来家里吃饭,陪鸢鸢玩?”
京妙仪放下平板,将女儿抱到自己腿上。
她的解释风格与顾初妤截然不同,更加简洁,带着她特有的理性。
“叶姑父的工作,就是在那里面唱歌,表演给很多人看。”她指了指电视,“就像妈妈每天要去一个很大的楼里工作,处理很多文件,开很多会一样。”
她用一个简单的类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妈妈在办公室里,叶姑父在屏幕里,容姑父有时候在飞机上,有时候在会议室。形式不同,但都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鸢鸢仰着小脸,努力理解着“工作方式”和“形式不同”这些对她来说还有些复杂的词汇。
但妈妈平静而肯定的语气,让她隐约明白,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小的脑袋里,却似乎在进行着复杂的整合。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午后,阳光正好。
京雪迎和容九旒过来小坐,苏晓和叶鹤熙也难得有空,带着大包小包的玩具和零食来访。
大人们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交流着近况。
容九旒用他日渐熟练的手法泡着功夫茶,京雪迎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关于茶叶品鉴的专业知识。
叶鹤熙则在分享他工作室新签的一个很有潜力的歌手,苏晓兴奋地补充着那歌手独特的时尚品味,并成功推销了自己店里几件单品。
京妙仪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顾初妤则依偎在她身边,小口吃着苏晓带来的马卡龙,时不时插几句软糯的点评。
鸢鸢没有像往常一样缠着某个大人陪玩。
她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面前摆着容九旒带来的欧洲木质拼图、叶鹤熙送的音乐启蒙玩具,还有京妙仪早先给她买的中国传统七巧板。
她看看正在泡茶、有着灰色眼眸的容九旒,又看看正在侃侃而谈、偶尔还会在电视里出现的叶鹤熙。
再看看身边,总是穿着利落西装、话语不多的妈妈,和穿着精致裙子、喜欢依赖着妈妈的妈咪。
她的小脑袋瓜缓缓转动着,似乎在整合着近期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然后,她放下手中的玩具,站起身,走到大人们围坐的沙发旁。
大人们的谈话因她的到来而暂时停下,目光都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鸢鸢抬起小脸,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亲人,最后用她那清晰又奶气的嗓音,郑重地宣布了她的发现:
“所以,”她顿了顿,像是在总结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大家都不一样。”
“容姑父的眼睛颜色不一样,叶姑父工作的地方不一样,妈妈和妈咪……”她看了看京妙仪和顾初妤,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穿的衣服不一样,说话也不一样。”
她微微歪着头,黑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纯净的光芒,说出了那句让所有大人都为之一怔,随即心底柔软成一片的话:
“但是,大家都一样对鸢鸢好。”
童声稚嫩,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直抵核心的纯粹力量。
一瞬间,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顾初妤最先反应过来,她放下手中的甜品勺,眼中瞬间涌上了感动的水光,她伸手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对,宝贝说得对!大家都最爱鸢鸢了!”
苏晓也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亲鸢鸢的脸蛋:“我们鸢鸢怎么这么聪明!真是个哲学宝宝!”
叶鹤熙和容九旒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温柔和惊叹。
京雪迎扶了扶眼镜,理性冷静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清晰的笑意。
而京妙仪,她看着被顾初妤紧紧抱在怀里、小脸上带着些许懵懂却无比认真的女儿,看着周围好友们脸上动容的神情,那颗向来冷硬的心,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倾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
动作里,蕴含了无声的赞许和难以言喻的骄傲。
鸢鸢这句稚嫩的总结,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所有大人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它简单,却道出了包容与爱的真谛——承认并尊重彼此的差异,同时珍惜和守护那份共同的情感联结。
京妙仪和顾初妤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欣慰与感动。
她们的女儿,或许还不明白“多样性”和“无条件的爱”这些复杂的词汇,但她用最纯净的心灵,感受到了这世间最宝贵的情感本质。
这个傍晚,因着三岁鸢鸢的“哲学”,变得更加温馨而深刻。
成长的轨迹,就这样在一次次天真却深刻的发问中,悄然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