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妤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温热咸涩的液体,滴在京妙仪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上,带来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触感。
这眼泪,仿佛不是浇熄火焰的雨水,而是落入滚油的火星。
瞬间引爆了京妙仪压抑已久、濒临极限的情绪。
她眼底那压抑的风暴,终于彻底失控,疯狂地席卷而出。
“哭?”
京妙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近乎破碎的嘲讽。
“顾初妤,你哭什么?”
她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迫使顾初妤仰起那张布满泪痕、楚楚可怜的小脸,直面自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毁灭的疯狂。
“该哭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积压了太多太久的痛苦和委屈,如同火山喷发,汹涌而出。
“这么多年……顾初妤,你告诉我,这么多年,我到底算什么?”
“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是你心情不好时随意发泄的玩具?还是你用来试探底线、证明自己魅力的工具?!”
每一个质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初妤的心上。
她想要摇头,想要否认,可下巴被死死钳制着,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我守着你,护着你,纵容你所有的任性,所有的胡闹!”
京妙仪逼近她,两人呼吸交融,气息灼热而混乱。
“你生病,我抛下一切守在你床边!你想吃城西的馄饨,我半夜开车穿过半个城市去买!你打碎我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幅画,我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
“你想要关注,我就给你全部的关注!你想要特殊,我就给你独一无二的纵容!”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可你呢?顾初妤!”
“你一次又一次地用各种方式挑战我的耐心!你用凌曜来气我!你甚至……你甚至让他碰你!”
提到凌曜试图抓住顾初妤手腕的那一刻,京妙仪眼中的疯狂几乎化为实质的烈焰,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她猛地将顾初妤往墙上又按紧了几分,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是情绪极度激动下难以抑制的哽咽。
“你是不是觉得……我京妙仪没有心?不会痛?”
“还是你觉得,无论你怎么折腾,我都会永远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你,纵容你?!”
顾初妤被她眼中那深可见骨的痛苦和爱意,灼烧得灵魂都在颤抖。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幼稚的、缺乏安全感的“作”,在京妙仪这里,积累成了这样沉重的伤害。
她一直以为,京妙仪是强大的,是无坚不摧的。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到,在那冷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怎样伤痕累累、却又为她疯狂跳动的心。
“不是的……不是的妙仪姐姐……”
顾初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试图解释。
“我和凌曜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我只是那时候害怕你不理我……”
她的辩解,在此刻京妙仪听来,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害怕我不理你?”
京妙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冷笑。
眼底的疯狂更甚。
“所以你就去找别人?所以你就用那种方式来证明我对你的在意?”
“顾初妤,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玄关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
“是不是非要我把这颗心挖出来,血淋淋地捧到你面前,告诉你它早就刻满了你的名字,除了你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任何事,你才满意?!”
“是不是非要我像个疯子一样,把你锁起来,关起来,让谁都看不到你,碰不到你,你才能明白,你从头到尾,都只能是我的?!”
这近乎偏执的、炽热到烫人的告白,如同最猛烈的飓风,将顾初妤彻底席卷。
她瞪大了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爱她而痛苦不堪、几近崩溃的女人。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迷茫,在这一刻,都被这汹涌的情感冲刷得七零八落。
只剩下巨大的、让她无法呼吸的心疼和震撼。
原来,她一直被这样深刻地爱着。
原来,她的妙仪姐姐,爱得这样辛苦,这样卑微,又这样……疯狂。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顾初妤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泪水流得更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排山倒海般涌来的、迟来的醒悟和心痛。
看着她不断落泪道歉的样子,京妙仪眼中疯狂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那里面,有未消的怒火,有深切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认命的、绝望的爱恋。
她捏着顾初妤下巴的手指,微微松了些力道。
但那双凤眼,依旧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入那无尽的漩涡之中。
“顾初妤……”
京妙仪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前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更深沉的力量。
“我给过你机会离开的。”
“从你踏进京家的那一刻起,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
“是你自己没有走。”
“是你,一次次地,留在我的世界里,搅得天翻地覆。”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掠过顾初妤脸上每一寸肌肤,最后,定格在那张因为哭泣而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
那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所以,现在……”
京妙仪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你再也别想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低下头,攫取了顾初妤的唇!
这个吻,来得凶猛而突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近乎掠夺的渴望。
不像是在亲吻,更像是一种惩罚,一种宣告,一种绝望的确认。
唇齿间带着咸涩的泪水味道,还有京妙仪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冷冽气息。
顾初妤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带着毁灭气息的吻,能清晰地感觉到京妙仪身体的微微颤抖,和她唇瓣上那滚烫的温度。
这个吻,不像她想象中的任何样子。
它粗暴,急切,甚至带着一丝狠戾,弄疼了她。
可偏偏,在这份近乎野蛮的占有中,顾初妤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深埋的、几乎要将彼此都焚烧殆尽的爱意。
那么沉重,那么绝望,又那么……真实。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也不再思考。
任由京妙仪用这种方式,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情感,也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片由爱与痛交织而成的狂风暴雨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初妤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京妙仪猛地松开了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如同它开始那般,戛然而止。
京妙仪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眼神迷离、唇瓣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顾初妤。
她眼底的疯狂风暴,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近乎空洞的茫然。
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爆发、强势掠夺的人,不是她自己。
她深深地看了顾初妤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情欲,有深沉的痛楚,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仓惶。
然后,她松开了钳制着顾初妤的手,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猛地转过身。
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她步履有些踉跄地,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寂。
最终,消失在了二楼的转角处。
留下顾初妤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抬手,轻轻触碰着自己微微刺痛的、还残留着京妙仪气息的唇瓣。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京妙仪那些撕心裂肺的质问,和最后那个带着惩罚与绝望的吻。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酸涩,疼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破土而出的清晰。
她好像……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关于京妙仪。
也关于,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