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京氏集团分部顶层的会议室里。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数据和策略碰撞后的紧绷感。连续的高强度谈判,让每个人都面带倦色,只有主位上的那个女人,依旧背脊挺直,面容冷冽。
京妙仪刚刚结束与叶氏科技最后一轮关键条款的磋商。
她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声响,为这场漫长的会议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
“今天就到这里。”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与会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开始整理文件,低声交谈着陆续离场。
京妙仪没有动。
她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异国都市的天际线上,夕阳的余晖将她完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暗金色的光晕,却化不开那与生俱来的冰冷。
助理王特助悄无声息地走近,将一杯刚冲泡好的黑咖啡轻轻放在她的手边,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京总,”王特助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国内……传来一个消息。”
京妙仪端起咖啡杯,动作优雅,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从喉间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表示她在听。
王特助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是关于顾小姐的。她……似乎和凌氏的凌曜少爷,正在交往。”
“交往”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谨慎。
一瞬间,会议室里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京妙仪端着咖啡杯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一支签署文件的定制钢笔。笔尖悬在一份待签署的文件上方,墨色的墨水凝聚在尖端,将落未落。
然后,王特助清晰地看到,那稳如磐石的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仅仅是那么一下,短暂得仿佛是人的错觉。
随即,笔尖落下,流畅地划出她特有的、凌厉而漂亮的签名——“京妙仪”。
三个字,一气呵成,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她放下钢笔,端起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却仿佛毫无所觉。
“知道了。”
三个字,平静无波,甚至比刚才宣布会议结束时更加冷淡。
没有追问,没有质疑,连一丝情绪的起伏都听不出来。
王特助微微躬身,不再多言,悄声退出了会议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京妙仪一个人。
夕阳的光线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寂静无声。
她维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只是那片清冷剔透的凤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沉淀、冻结。
像是一片看似平静的海面,其下却已暗流汹涌,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始终没有动。
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在她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早已冷却的咖啡杯。
视线从遥远的窗外收回,落在了桌面上那支刚刚签署完文件的定制钢笔上。
钢笔通体漆黑,材质特殊,是某位大师的孤品,价值不菲,也象征着她京妙仪的身份。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笔身。
然后,收拢手指,将它握在了掌心。
起初,只是很轻地握着。
但渐渐地,指节开始泛白,力道失控地加重。
那支坚硬无比的定制钢笔,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道细微的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悄然出现在光滑的笔身上。
从笔夹下方开始,蜿蜒向下,虽然尚未断裂,却已破坏了整体的完美。
而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嫉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那支正在她掌心承受着近乎毁灭性力量、即将碎裂的钢笔,与她毫无关系。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颜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暗,最终化为一片吞噬光线的、纯粹的夜。
就在这时,安静的空间里,内线电话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京妙仪松开手。
那支出现裂痕的钢笔被随意地搁在了桌面上,像一件失去了价值的废品。
她接起电话,声音透过电流传出,是经过精密仪器过滤后的、毫无破绽的冷静与平稳:
“雪迎姐,我要凌氏集团上个季度所有的财务审计报告。”
她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接下达指令。
电话那头,京雪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冷静地确认:“所有?包括未公开的内部评估部分?”
“所有。”京妙仪重复了一遍,语气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越详细越好。”
“明白,我立刻去办。”
通话结束。
京妙仪放下听筒,身体向后,靠在宽大椅背的阴影里。
她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支钢笔上的裂痕,一下,又一下。
动作轻柔,眼神却冰冷得骇人。
窗外,是异国他乡璀璨的万家灯火。
窗内,是她独自构建的、无声的战场。
凌曜?
交往?
她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极小,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嘲弄。
顾初妤。
你似乎忘了。
我允许你闹,允许你作,允许你在我划定的世界里无法无天。
但我从未允许……
你走向别人。
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那幅为你而画的星空,还挂在书房里。
它笼罩之地,便是你的整个世界。
而你,永远别想逃出去。
她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偏执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