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是泡在蜜罐里,嘴角总是无意识地向上弯起,哼着不成调的歌,连带着对那每日必备的、苦得让人皱眉的调理中药,都多了几分甘之如饴的耐心。
京妙仪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清冷的眉眼间也柔和了许多。
那场她亲手策划的星空盛宴,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的妤宝,很开心。
这就够了。
周五下午,京妙仪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从书房出来,便看到顾初妤正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抱着平板,眉头微蹙,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什么。
“在看什么?”京妙仪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
顾初妤顺势靠进她怀里,把平板往她面前递了递,小嘴微微嘟起。
“妈妈刚发消息来,说明晚是例行家宴,问我们回不回去。”她顿了顿,声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可是妙仪姐姐,我有点不想去。”
“嗯?”京妙仪低头看她,指尖绕起她一缕细软的发丝,“为什么?”
顾初妤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就是……觉得有点累嘛。”她小声嘀咕,眼神闪烁。
其实不全是累。
自从颁奖典礼公开关系,以及后来京妙仪在庆功宴上那句石破天惊的“未婚妻”之后,每次家宴,长辈们看她们的眼神就愈发慈爱和……意味深长。
话题也总是不知不觉就绕到“未来”、“长远”、“稳定”这些词上。
她虽然心里甜蜜,但被长辈们那样直白地关注和打趣,还是会忍不住脸红耳热,招架不住。
京妙仪何等了解她,几乎立刻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是害羞,是想逃避长辈们善意的、关于未来的期许。
“怕被催婚?”京妙仪一针见血,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
顾初妤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樱桃。
她羞恼地抬手轻捶了一下京妙仪的胳膊。
“才没有!妙仪姐姐你乱说!”
那力道轻得像挠痒痒。
京妙仪握住她行凶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那就去。”她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抚平了顾初妤心里那点小小的忐忑和羞窘。
是啊,有妙仪姐姐在呢。
她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
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顾初妤深吸一口气,用力回握住京妙仪的手。
“好,我们去。”
她不能总是躲在妙仪姐姐身后。
她们的关系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获得了认可,那么,共同面对长辈们的关切,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第二天傍晚,京妙仪亲自开车,载着顾初妤回顾家老宅。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车子驶入熟悉的林荫道,顾初妤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期待。
也许,今晚的家宴,并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难熬”。
车子停在顾家别墅门前,早已有佣人等候在旁。
京妙仪先下车,依旧是那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但她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绕到副驾驶,替顾初妤打开了车门,并向她伸出了手。
顾初妤扶着她的手下车,今天她穿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连衣裙,外面搭着同色系的羊绒大衣,看起来温婉又乖巧。
两人携手走进别墅,客厅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已经传了出来。
“哎呀,我们的小寿星和妙仪回来啦!”顾母亲切地迎了上来,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下顾初妤的气色,见她小脸红润,眼神清亮,这才满意地点头,随即笑容满面地看向她们交握的手。
“顾阿姨。”京妙仪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态度尊敬却不失分寸。
“妈妈。”顾初妤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却被京妙仪紧紧地握住。
顾父和京妙仪的父亲京父正坐在沙发上品茶,见到她们,也露出了笑容。
“妙仪来了,快坐。”顾父招呼道,语气很是熟稔亲切。
京父看着自家女儿和顾初妤并肩站在一起的模样,威严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温和的神色。
两家是世交,如今两个孩子感情稳定,关系公开,得到了广泛的祝福,他们做长辈的,自然是乐见其成。
家宴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温馨和睦。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其中大半都是顾初妤和京妙仪爱吃的。
顾母亲自给顾初妤布菜,嘘寒问暖,话题自然地从日常起居,慢慢延伸开来。
“看到你们俩这么好,爸爸妈妈就放心了。”顾母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越看越觉得登对,忍不住感慨,“妙仪稳重可靠,把我们妤宝照顾得这么好,气色都比以前红润了不少。”
顾初妤小口喝着汤,闻言耳朵尖微微泛红,小声反驳:“妈妈,我哪有……”
京妙仪神色不变,只是侧头看了顾初妤一眼,眼底带着一丝极淡的柔光,算是默认了顾母的话。
顾父放下酒杯,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却带着长辈的关切:“是啊,你们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事。不过,既然关系都定下来了,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更长远一点的打算?”
来了。
顾初妤心里咯噔一下,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京妙仪。
京父也点了点头,看向京妙仪:“妙仪,你一向有主见,做事也周全。对于未来,你有什么规划?”
这话问得就比较直接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座的人都明白,这“未来”指的是什么——是比“未婚妻”这个头衔更进一步的、具有法律或世俗意义的绑定。
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京妙仪和顾初妤身上。
顾初妤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心跳也有些加速。
她紧张地,甚至带着点求救意味地,轻轻碰了碰京妙仪放在桌下的手。
京妙仪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指尖在她微凉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四位长辈探究而温和的视线。
她的坐姿依旧挺拔,神情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丝毫的局促或回避。
“伯父,爸爸,顾阿姨。”她先是用尊称一一唤过,语气沉稳,显示出了极佳的教养和对长辈的尊重。
“关于未来,”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所有的规划里,都有妤宝。”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顾父顾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京父也微微颔首,似乎对女儿的回答并不意外。
京妙仪话锋微转,视线落回到身边因为那句话而眼眶微热、正低头努力掩饰情绪的顾初妤身上。
她的目光瞬间柔软了下来,虽然外人看来可能依旧清冷,但那份专注和温柔,是无法作伪的。
“但是,”她继续说道,“所有具体的步骤和时间,我都会以妤宝的身体状况和她的个人意愿为最优先的考量。”
她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表,没有承诺什么盛大典礼或法律文件。
但她给出了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绝对的尊重和以顾初妤为中心的考量。
“她身体底子弱,需要精心调养,我不希望任何外界的压力或既定的时间框架,影响到她的健康和心情。”京妙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她还小,可以慢慢来。我会等她,陪着她,直到她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为止。”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未来的坚定承诺,又完美地呵护了顾初妤。
将所有的决定权,都交到了顾初妤的手上,也堵住了长辈们可能存在的、过于急切的催婚话语。
顾初妤猛地抬起头,看向京妙仪。
小鹿眼里已经盈满了感动的泪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没想到,妙仪姐姐会在长辈面前,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是敷衍,不是拖延,而是真真正正地为她着想,把她放在了第一位。
所有的紧张和羞窘,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汹涌的爱意和安全感。
顾母显然也被这番话打动了,她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连声道:“好,好,妙仪考虑得周到,是我们心急了。妤宝的身体最重要,一切都慢慢来,不急,不急。”
顾父和京父对视一眼,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和放心。
京妙仪的这份担当和体贴,远超他们的预期。
将女儿交给她,他们很放心。
话题很快又被顾母引到了更轻松的方向,比如最近的气候,时下的新闻等等。
餐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活络而温馨。
京妙仪感觉到掌心里那只小手,不再微凉,反而变得温热,甚至主动地、紧紧地回握住了她。
她侧过头,对上顾初妤那双水汪汪的、盛满了依赖和爱慕的眼睛。
顾初妤趁着长辈们不注意,悄悄凑近京妙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地说了一句:“妙仪姐姐,你真好。”
京妙仪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作为回应。
家宴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佣人送上餐后水果和热茶。
顾初妤被顾母拉到一边说母女间的悄悄话,京妙仪则和顾父、京父移步到书房,谈了一些商业上的事情。
离开顾家时,夜色已深。
顾母拉着顾初妤的手,又叮嘱了好多注意身体的话,最后看着京妙仪,慈爱地说:“妙仪,妤宝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京妙仪郑重承诺。
回程的路上,顾初妤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流淌的霓虹,心里被一种满满的、踏实的幸福感充斥着。
“妙仪姐姐,”她轻声开口,“谢谢你。”
谢谢你在长辈面前,那样维护我,尊重我。
京妙仪目视前方,专注开车。
“不用谢。”她语气平淡,“说的是事实。”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和时间。”
顾初妤转过头,看着京妙仪在明明灭灭光影下显得格外清冷精致的侧脸。
她知道,妙仪姐姐的占有欲其实很强,强到近乎偏执。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愿意为了她,压下内心的急切,给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
这份克制背后的爱,深沉得让她心颤。
她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长远规划”,似乎也并不那么让人害怕和害羞了。
如果是和妙仪姐姐一起的话。
“妙仪姐姐,”她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困倦,却又无比清晰,“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好到,足以毫无负担地,走向你为我们规划的所有未来。
京妙仪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她能看到顾初妤眼中那簇坚定而温暖的小火苗。
“嗯。”她应了一声,重新看向前方的路,唇角的弧度,终于不再掩饰,温柔地扬起。
车内恢复了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
顾初妤安心地闭上眼睛小憩。
今晚的家宴,没有想象中的压力,反而让她对她们的未来,充满了更多的信心和期待。
长辈的理解与支持,如同最坚实的后盾。
而妙仪姐姐那份以她为重的承诺,则是照亮前路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