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浓重,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
顾初妤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望着玄关的方向,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小动物。
心里的那点酸涩和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相信妙仪姐姐。
可“楚腰”这个名字,以及那些关于“过往”、“热烈追求”的词汇,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忍不住去想,那位楚小姐,会是怎样的风采卓绝?
妙仪姐姐和她站在一起时,又会是怎样的画面?
这种陌生的、带着刺痛感的情绪,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京妙仪。
在乎到,无法容忍任何可能存在的、来自过去的暧昧阴影。
就在她思绪纷乱,几乎要被这种负面情绪淹没时,玄关处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顾初妤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京妙仪回来了。
她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微凉气息,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剪裁合体的丝质衬衫。
她的神情依旧是一贯的清淡,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然而,当她走进客厅,目光落在蜷在沙发上的顾初妤身上时,那双清冷的凤眼,几乎是瞬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她的妤宝,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进门时就欢快地扑过来。
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双小鹿眼湿漉漉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依赖,但更多的,是一种努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不安和……委屈。
京妙仪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走到沙发边,在顾初妤身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带着晚归的沙哑,目光仔细地描摹着顾初妤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顾初妤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无比依恋的容颜,鼻尖一酸,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问出口。
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她不能这样。
她选择相信。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睡不着,在等你。”
京妙仪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顾初妤微微泛红的眼角。
那动作,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
“是因为楚腰?”京妙仪直接点破了那个名字,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回避。
顾初妤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垂下眼眸,长睫轻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京妙仪看着她这副明明在意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努力克制的模样,心底那片偏执的领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反而泛起一种奇异的柔软和……满足。
她的妤宝,在因为她而吃醋。
在因为她而不安。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让她像过去那样,用任性胡闹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在成长,在学着用更成熟的方式处理问题,包括……信任她。
京妙仪没有立刻解释,而是伸手,将沙发上娇小的人儿整个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将她稳稳地安置在自己腿上,圈进怀里。
这是一个充满占有和保护意味的姿势。
顾初妤顺从地靠在她怀里,脸颊贴着她带着夜露微凉和淡淡酒气的衬衫,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那颗悬着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一点点。
“她是我在国外读书时的同学,”京妙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楚氏集团的千金。”
顾初妤轻轻“嗯”了一声,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读书时,她确实表达过好感。”京妙仪继续说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明确拒绝过。”
她顿了顿,低头看向怀里的顾初妤,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澄清:“不止一次。”
顾初妤的心,因为这句“明确拒绝过”、“不止一次”,而轻轻落回了实处。
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那……她这次回来……”
“工作是工作。”京妙仪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疏离,“我与她,仅限于必要的商业往来。今晚的接风宴,是出于合作方的礼仪。”
她的解释简洁,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试图遮掩或者含糊其辞。
这种坦荡,像阳光一样,瞬间驱散了顾初妤心头最后的阴霾。
她抬起头,看向京妙仪。
京妙仪也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眼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认真。
“妤宝,”京妙仪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的过去,或许有其他人试图闯入,但我的现在和未来,只会有你一个人。”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她早已认定,并且会用一切去扞卫的事实。
顾初妤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被这种毫无保留的坦荡和坚定,深深打动。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京妙仪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闷闷地说:“我知道了,妙仪姐姐。我相信你。”
所有的猜忌和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选择相信,而京妙仪,用她的坦荡和果断,回报了这份信任。
然而,京妙仪的行动,并不仅仅停留在口头解释。
第二天,她便让王助理通知相关部门,将原本由她亲自跟进与楚氏集团对接的那个合作项目,全权移交给了另一位资深副总裁负责。
理由官方且充分:战略调整,聚焦核心业务。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无异于一种无声的宣告和界限的划分。
京妙仪用最直接的方式,避免了任何可能与楚腰产生不必要私下接触的机会。
她甚至没有亲自去通知楚腰这个决定,而是让王助理代为转达。
态度明确,不留任何模糊空间。
消息传到顾初妤耳中时,她正在花房里给新到的花卉浇水。
是苏晓咋咋呼呼地打来的电话。
“宝!最新消息!你家京总太帅了!”苏晓在电话那头激动地嚷嚷,“她直接把跟楚氏的那个项目转给别人了!我的天,这行动力!这划清界限的态度!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顾初妤握着水壶的手顿了顿,水流淅淅沥沥地洒在翠绿的叶片上。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心里最后那一丝因为京妙仪过去被他人觊觎而产生的不舒服,也彻底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甜蜜所取代。
她的妙仪姐姐,不仅给了她言语上的解释,更用行动,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隔绝一切潜在风雨的墙。
这种被如此郑重、如此毫无保留地保护和爱着的感觉,让她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而充盈。
晚上京妙仪回来时,顾初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黏人。
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吃饭要挨着,看电视要抱着,就连京妙仪去书房处理一点收尾工作,她也要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画画陪着她。
京妙仪由着她黏,偶尔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到身边那个认真涂抹色彩的小小身影,冷冽的眉眼会在灯光下,变得异常柔和。
她知道,她的妤宝,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而这种全然的依赖和信任,正是她最想要的。
临睡前,顾初妤窝在京妙仪怀里,小声说:“妙仪姐姐,你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事情,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我不想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想听你亲口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京妙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好。”她应承下来,简单的一个字,却重若千斤。
这件事,像一场微小的风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但它带来的,并非创伤,而是让两人之间的信任,经历了一次淬炼,变得愈发坚韧和透亮。
顾初妤学会了在不安时选择信任和等待。
而京妙仪,则用她的坦荡与果断,彻底消除了顾初妤心底最后的一丝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