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优哉游哉地踱出叶秋的庭院,清晨的阳光正好,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伸了个懒腰,感觉心情颇为舒畅。
不仅是因为看到了叶秋难得一见的窘态,更是因为关于凌澈和秦国的那条因果线,似乎变得清晰了些许。
目光随意一扫,秦安便瞧见不远处那株生机勃勃的聚灵古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以一种……嗯,极其富有“神棍”特色的姿态活动着筋骨。
只见诸葛明身披那件略显宽大的道袍,正对着古树,双臂缓慢地划着圆,时而金鸡独立,时而摇头晃脑,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某种玄奥的晨间仪式,又像是在跳一种古老的祭祀舞蹈。
那模样,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呃,或者说神神叨叨。
秦安嘴角一勾,玩心大起。
他悄无声息地溜达到诸葛明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装模作样地比划起来,动作甚至比诸葛明还要夸张几分,仿佛在牵引着无形的天地灵气。
正沉浸在自己“天人交感”状态中的诸葛明,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人,吓了一跳。侧头一看,竟是秦安导师!
他差点没稳住金鸡独立的姿势,一个趔趄,赶紧站稳。
“导……导师?!”
诸葛明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安那一本正经却又透着古怪的“早操”动作,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更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的是——导师怎么会一大早从叶秋那小子的院子里出来?
刹那间,无数个念头在诸葛明脑海中飞速闪过,编织成各种光怪陆离的剧本:《导师深夜密会得意门生所为何事?》、《青帝宫少主与导师不得不说的故事》、《论乙木灵气与轮回之力的兼容性》……
八卦之魂在他体内熊熊燃烧!
诸葛明下意识地就想掐指推算,窥探一下这天机是否与他有关,指尖刚动,一缕微不可查的星辉开始汇聚。
“咳嗯!”
秦安目不斜视,依旧保持着那套古怪的体操动作,只是淡淡地咳嗽了一声。
就这么一声,诸葛明感觉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那刚刚凝聚的星辉瞬间溃散,掐算的念头也被强行摁了回去。他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造次。
“早操要专心。”
秦安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心不静,则气不顺;气不顺,则道不通。神棍啊,你这定力,还得练练。”
诸葛明老脸一红,赶紧收敛心神,学着秦安的样子,认真地做起早操来。
一师一徒,就在这聚灵古树下,迎着晨曦,进行着这场画风清奇的晨间修炼。
过了一会儿,秦安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望着古树苍劲的枝干,仿佛不经意般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诸葛啊。”
“弟子在。”
诸葛明立刻应声,感觉导师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同。
“你们六个人里头……”
秦安缓缓说道,目光依旧停留在古树上:“就属你心眼最多,脑子转得最快,关键时刻也最能沉得住气。”
诸葛明眨了眨眼,有点摸不准导师这话是夸是贬。
秦安继续道:“萧晨太直,容易上头;云舒心里装着事,有时候钻牛角尖;宸瑶活泼跳脱,缺几分稳重;叶秋性子温和,有时候不够果决;苏柔心思细腻,但魄力稍欠。”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诸葛明,眼神里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托付的郑重。
“而你,虽然平时喜欢神神叨叨,算天算地,看着不太靠谱,但我知道,你才是那最靠谱的一个。同伴有事的时候,你也是真上。”
秦安想起了之前萧晨被十三号导师队的玄烨嘲讽时,正是诸葛明跳出来,引经据典、指桑骂槐,把那玄烨怼得面红耳赤,差点当场道心不稳。那份机变和护短的心性,他看在眼里。
“所以啊……”
秦安轻轻吐了口气。
“以后在学院里,多看着点他们五个。互相照应着点,别让人欺负了去。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该认怂时就认怂,别硬撑,等我……或者等学院长老处理。”
诸葛明是何等玲珑心窍,秦安这番话里的意味,他瞬间就品出来了。
这不像平时的随口叮嘱,更像是一种……临行前的交代。
他脸上的嬉笑之色彻底收敛,眉头微微蹙起,看着秦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导师……”
“您,是不是要走了?”
秦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先别告诉他们几个。”
秦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尤其是宸瑶那丫头,要是知道了,肯定闹得鸡飞狗跳。萧晨估计会憋着不说话,云舒可能表面没事,心里却指不定怎么想……至于叶秋和苏柔,大概会默默难过吧。”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复杂。
“要是他们真跑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说不定就心软,舍不得走了。”
诸葛明沉默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听出了导师话语中那份虽然短暂、却无比真实的留恋。
“说起来,跟你们这些学生,其实也没认识多少天。”
秦安抬头,透过古树叶的缝隙望着湛蓝的天空,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但不知怎的,竟也觉得……挺热闹的,挺不错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也是我第一次……身边有这么多……算是同龄人吧?一起修行,一起胡闹,一起并肩作战。”
诸葛明鼻子微微发酸。他深知秦安和秦汐导师实力深不可测,他们的世界原本可能高高在上,孤独而遥远。能听到导师说出这样近乎“脆弱”的真心话,是何其不易。
“导师……”
诸葛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哽,最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您放心,学生明白。”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出乱子的。”
秦安看着他这副难得严肃认真的模样,笑了笑,又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慵懒:“行了,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就是出去溜达溜达,说不定哪天你们还在课堂上打瞌睡,我就突然回来了呢。”
秦安又随意跟诸葛明聊了几句关于星辰推演和阵法之道的闲话,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托付从未发生过。
然后,他便摆了摆手,转身,朝着自己庭院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诸葛明站在原地,望着秦安消失在庭院拐角的背影,晨风吹动他宽大的道袍,却吹不散心头那股浓浓的失落与伤感。
他下意识地又想抬起手,想要推算一下,未来是否还有重逢之期,导师此去是否平安顺遂……但手指抬起一半,却又缓缓放下了。
他不敢算。
他怕算出来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他宁愿怀着这份不确定的期待,相信那位总能创造奇迹的导师,一定会再次如同今日清晨这般,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他们身边。
只是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了。
诸葛明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这万象天枢院的清晨,似乎也没有那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