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坦那低沉而充满亵渎意味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回荡在濒临破碎的中洲天地之间。
随着“暗渊归墟·万物终末”之名响彻,祂那本就庞大的魔躯开始了超越物质与能量层面的恐怖转化。
祂的形体边界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周遭的虚空,又仿佛虚空本身正在被祂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那是一种现象的降临,是终结这一宇宙终极规则被强行抽取、具象化后的可怖显形。
以祂为中心,一片绝对的“无”之领域急速扩张。这片领域内,色彩失去了意义,光线如同被吸入黑洞般弯曲、黯淡直至彻底消失。声音被剥夺,连能量碰撞的余波没入其中,也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涟漪。
更令人心悸的是法则的崩塌:时间在这一区域失去了流速的概念,仿佛被冻结,又仿佛在无限加速走向终点;空间的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的琉璃,层层叠叠地断裂、错位,形成无数通往虚无的裂隙;构成物质世界基础的基本粒子,其间的强相互作用、电磁力等基本法则正在被强行抹除,物质如同沙堡般悄然瓦解,回归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能量尘埃,随即连这尘埃也归于寂灭。
这是让一切有序、一切存在、一切意义,都回归到宇宙诞生之前那片冰冷、死寂、没有任何定义的“源初之暗”。
阿修罗坦,正在化身为移动的终末,其所过之处,便是宇宙的坟场,是连墓碑都不会留下的绝对空白。
这股力量超越了轮回圣主以往认知的任何一种攻击形式。它不以磅礴的能量压人,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规则层面的修正力,要将一切不符合终结定义的事物,从现实层面彻底擦除。
轮回圣主体内的紫金神光,在这归墟领域的边缘剧烈摇曳,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构成神躯的轮回法则与神圣法则,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随时可能被这股源自道外的终末之力瓦解、同化。
意识海中,秦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颤:“安!这……这种感觉……好可怕!”
“我们的力量……好像在消失!”
那是源于本能的恐惧,是对自身存在可能被彻底否定的惊悸。
秦安的主意识如同暴风雨中依旧试图锁定方向的舵手,极致的冷静中透出决绝。
“祂在化身终结的概念……常规手段已无效!汐儿,准备……”
“燃烧我们的终焉本源!”
这是最终的手段,是压上自身存在根基的赌博。终焉本源,是他们执掌终焉权柄的核心,一旦燃烧,轻则境界永跌,重则自身融入终焉,彻底消散。
但面对这化身为“无”的攻击,他们已别无选择。
轮回圣主体内,那一点最核心、最深邃、象征着万物轮回终点的紫金色本源之光,开始被引动,如同即将投入熔炉的最后的薪柴,准备爆发出超越极限、却也可能是最后的光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直接作用于宇宙基础规则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古界中洲!
即将彻底燃烧本源的轮回圣主,动作猛地一滞。秦安与秦汐的意识同时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如星海般的威压降临。
这威压并非针对他们,却让他们的灵魂为之战栗。
紧接着,在那片急速扩张的暗渊归墟领域前方,虚空被无声无息地撕开了三道裂口。
就像是宇宙的帷幕被一只无形之手,以超越理解的方式轻轻掀开。
第一道裂口,深邃如亘古黑洞,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仿佛能吞噬光线、神识乃至时间本身的暗紫色辉光。
仅仅是其存在,就让周遭试图蔓延过来的归墟之力微微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更加有序的吞噬权柄。
第二道裂口,绽放出温暖而充满生机的金色光辉,如同初升的朝阳驱散寒夜。
光芒中,隐约有万灵虚影沉浮咆哮,一股主宰众生、号令万物的磅礴意志弥漫开来,与那万物终末的死寂气息形成了截然对立的两极。
第三道裂口,最为奇特,呈现一片灰蒙蒙的、不断翻涌的混沌之色。
其中地水火风未定,清浊尚未分离,仿佛是一片天地未开的原始景象。
它没有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却带着一种让一切法则都为之平息、回归原始的奇异力量。
从那三道裂口中,三道身影一步踏出,降临在这片濒临终结的战场。
左边一人,身姿挺拔,周身空间自发向内坍缩,形成一层不断扭曲光线的暗紫色微型视界。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蕴含着无尽虚空。
正是虚空吞噬圣体·墨璃。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宇宙级的引力奇点,连终末之力蔓延的速度都似乎受到了无形的牵扯而放缓。
右边一人,身姿曼妙,周身笼罩在柔和而威严的金色光晕中,身后九条若隐若现的狐尾虚影摇曳,散发出统御万灵的至高气息。
她眼神带着悲悯与肃穆,正是万灵主宰圣体·白幽。
她的存在,如同在死寂的荒漠中投入了一颗生命的种子,顽强地抵抗着终末对一切生灵的泯灭。
而居中一人,身着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古朴,眼神平静得如同万古不变的星空。
他周身缭绕着淡淡的、仿佛能衍化万物也能归于虚无的混沌之气,正是混沌鸿蒙圣体·鸿云。
他的气息最为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仿佛他本身就是宇宙的源头,万法的起点与终点。
这三人甫一出现,目光便越过了那恐怖扩张的暗渊归墟领域,齐齐落在了气息起伏、正准备搏命的轮回圣主身上。
他们的眼神中,同时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因为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尊散发着轮回与神圣气息的强大存在,其能量层次、其法则权限,赫然已经与他们这些承载了宇宙意志终极力量的圣体无异!
甚至,在那轮回之力的深邃与神圣之力的纯粹上,隐隐有种更胜一筹的感觉!
可他们彼此之间,却毫无感应,宇宙意志也未曾告知有此一位“同僚”!
秦安与秦汐同样心中剧震。
这三位突然降临的强者,每一位散发出的气息都浩瀚如渊,与他们之前遭遇过的任何敌人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仿佛携带着部分宇宙权柄的至高威严。
而且,他们完全不认识!
双方的目光在千分之一刹那交汇,充满了审视与疑惑,但此刻,显然不是探究彼此来历的时候。
阿修罗坦化身的暗渊归墟领域,可不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顿。那吞噬一切的无之界限,已然如同死亡潮汐般,蔓延至三大圣体与轮回圣主的近前!
首当其冲的是墨璃。
他冷哼一声,那双蕴含着无尽虚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与……一丝见到美食般的兴奋?
“纯粹的无?哼!倒是罕见的口粮!”
他向前踏出一步,双臂猛地张开。身后那暗紫色的裂口中,磅礴的虚空吞噬之力轰然爆发!化作一个更加凝练、更加深邃、仿佛能吞纳星河的黑暗旋涡,直接对上了蔓延而来的归墟领域。
“嗤——!”
两种同样涉及吞噬与终结的力量悍然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宇宙根基在被强行撕裂的诡异声响。
墨璃的黑暗旋涡疯狂旋转,试图将那归墟之力拉扯、分解、吞入自身的虚空本源;而阿修罗坦的归墟领域则带着否定一切的意志,要将这黑暗旋涡连同墨璃本身一起抹除。
两者接触的边缘,空间彻底消失,化作了一片连虚无都算不上的、无法定义的绝对空白区域。
墨璃身体微震,脸色更显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金色的血液,但他眼神中的锐利与疯狂丝毫不减,死死抵住了归墟领域的侵蚀。
紧接着,白幽出手了。
她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身后的九尾天狐虚影骤然凝实,仰天发出一声清越而威严的长吟。磅礴的万灵主宰之力化作实质般的金色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万灵意志,生命赞歌,拒斥终末!”
那金色的波纹蕴含着无数生灵的祈祷、生命的韧性、文明的辉煌、以及对存在的无限眷恋。
这澎湃的生灵之力,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撞上了代表死之极致的归墟领域。金色与无色的边界线上,发生了剧烈的法则湮灭。
无数微缩的、代表着不同生命形态的光影在金色波纹中生灭,前赴后继地冲击着终末的界限,用自身的存在意义,去抵消那否定存在的力量。
白幽的神色肃穆,周身金光流转,虽然那归墟领域依旧在缓慢推进,但其泯灭一切的势头,明显被这股浩瀚的生灵意志大大延缓了。
而居于正中,一直未曾动作的鸿云,此刻终于抬起了眼眸。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挣扎对抗的墨璃与白幽,最终落在了暗渊归墟最核心、那代表着阿修罗坦意志本源的扭曲点上。
他并未像墨璃那样硬撼,也未像白幽那样以生灵意志对抗。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向前,轻轻一点。
“混沌之下,万法同源。”
“无序之终,亦当归墟。”
随着他平淡无奇的话语,一缕看似微弱,却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前最初力量的混沌之气,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这缕混沌之气,色泽灰蒙,毫不起眼,但其所过之处,发生了令轮回圣主都为之震撼的景象——
那霸道无比、否定一切的暗渊归墟领域,在接触到这缕混沌之气的瞬间,竟然……平息了下来!
就如同沸腾的开水被注入了极寒之冰,其内部狂暴的、旨在抹除一切的终末法则,仿佛遇到了更高层级的力量,开始变得温顺、紊乱,最终竟有了一丝要瓦解、回归到某种更原始、更基础状态的趋势!
混沌,乃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
一切法则,无论有序无序,无论生之法则还是死之法则,皆源自混沌,也终将归于混沌。
鸿云此刻动用的,正是这凌驾于一切具体法则之上的根源之力!
他指尖的那缕混沌之气,如同滴入浑水中的明矾,开始迅速净化、同化周遭的归墟之力。
灰蒙蒙的混沌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所过之处,暗渊归墟那令人绝望的无之领域,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错误线条,纷纷消融、退散,还原为一片平静的、未分化的混沌状态。
阿修罗坦那化为概念的意志,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痛苦与惊怒的无声尖啸!
祂能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源自“源初之暗”的终极力量,在这看似平淡的混沌之气面前,竟然如同雪遇骄阳,正在失去其固有的终结特性,被强行打回原形!
墨璃与白幽的压力骤然一轻。
墨璃趁机猛地催动吞噬旋涡,将前方已被混沌之气削弱的归墟力量大片撕扯、吞入;白幽则引导生命赞歌的金色波纹,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填补着归墟退去后留下的虚空,重新稳固濒临崩溃的天地法则。
三大圣体,各展其能,配合无间!
虚空吞噬,强行吸纳,以毒攻毒!
万灵主宰,生命赞歌,以生克死!
混沌鸿蒙,万法归源,釜底抽薪!
在这三种代表着宇宙自我防御机制终极体现的至高力量联手之下,阿修罗坦那看似无可阻挡的“暗渊归墟·万物终末”,竟被硬生生地遏制、瓦解、逼退!
那恐怖的无之领域以比扩张时更快的速度收缩,最终彻底消散,重新显露出阿修罗坦那庞大却布满裂痕、气息衰败到极点的魔躯。
祂那双暗红漩涡眼眸中,充满了惊骇、怨毒以及一丝……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轮回圣主体内那即将燃烧的终焉本源,缓缓平复下来。秦安与秦汐的意识,仍处于巨大的震撼之中。
他们看着那三位如同擎天巨柱般屹立在破碎苍穹下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时,居中的鸿云缓缓转过身,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再次落在轮回圣主身上。
他微微颔首,古朴的脸上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之意。
“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宇宙意志的代行者在此宣判。
旁边的白幽也收起九尾虚影,柔和的目光扫过这片残破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天地,轻声道:“你们成功护住了此界,功莫大焉。”
“古界,乃宇宙根基,万道源流之一,不容有失。”
就连一旁气息有些紊乱、正在强行压制体内翻腾虚空之力的墨璃,也抬眼看了轮回圣主一下,冷峻的脸上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弧度,沙哑道:“能量层次不错,差点就够到圣体门槛了。”
“能在这鬼东西的归墟下撑到现在,没给我们丢脸。”
他们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极高的评价与认可。他们并不认识秦安与秦汐,也不了解轮回圣主的来历,但基于对彼此力量层次的感知和对守护古界这一结果的肯定,他们给出了身为圣体的夸奖。
轮回圣主沉默片刻,宏大的意识之音回荡开来,带着敬意与探寻。
“多谢三位援手!”
“不知三位是……?”
鸿云微微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宇宙中其他仍在激战的区域。
“同为守望者,无需多问。”
“此间危机暂解,然道外之患未平。”
“汝既具此力,当好自为之,守护此界。”
话音未落,三大圣体的身影便开始缓缓变得虚幻,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
他们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仿佛只是宇宙意志在关键时刻投下的一道剪影,任务完成,便悄然离去。
随着他们的消失,那笼罩天地的浩瀚威压也渐渐散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中洲,以及悬浮于空、心潮澎湃的轮回圣主。
意识海中,秦汐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后怕与惊叹。
“安……他们……好强!”
“而且,他们好像认可我们了?”
秦安的意识沉凝,回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尤其是那混沌鸿蒙圣体举手投足间化解终末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宇宙之大,奥秘无穷。”
“汐儿,看来我们……并不孤单。”
“前方的路,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艰难。”
他抬起头,望向三大圣体消失的虚空,又看向下方虽然残破却终于保住的古界山河,一股更加沉重的责任感,与一丝接触到更高层次真相的明悟,在心中缓缓升起。
这场与道外之种的战争,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