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的目光完全黏在了书页上，指尖顺着舆图上的墨线缓缓移动。
从紫微垣的皇城布局，到北武域的冰原要塞，再到南凰域的火山灵脉，每一处记载都让他忍不住屏息细读。
案上的书卷越堆越高，有手绘的《四域星宿详图》，有标注着妖兽分布的《古界地域志》，甚至还有几卷用上古文字撰写、旁附注释的《域界往来记》，每一本都像一扇窗，让他看到了此前从未想象过的广阔天地。
他终于明白，小时候的秦汐为何会一头扎进这藏书阁就不愿离开。
这些典籍里藏着的，不只是冰冷的地域划分，还有东苍域修士与林海妖兽的共生传说，西天域寺庙里流传千年的禅语，北武域战士以星辰为引的修炼法门……
书里记载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牵引着读者的心神。
尤其是对从小没读过多少书、连天下大势都模糊不清的秦安来说，这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窗外的天光渐渐西斜都未曾察觉。
可没过多久，秦安就皱起了眉。
因为舆图上星宿对应的地域注解里，满是“昴（mǎo）”“轸（zhěn）”这类生僻字。
他盯着“昴州”的“昴”字看了半天，试探着读成“mǎo”，又觉得有些不对。
秦安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指尖在书页上反复摩挲。
明明眼前就是精彩的地域故事，却因为几个不认识的字卡了壳，这种感觉实在憋屈。
也不知道这藏书阁里，有没有与注音相关的典籍……
小白似乎察觉到了秦安的烦躁，从他怀里抬起头，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软毛扫过脸颊，还软软地叫了声。
“安……”
秦安刚想低头安抚小白，周围却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慢悠悠的笑意。
“小子，对着个‘昴’字皱了快一炷香的眉，是认不得吗？”
“我靠！”
秦安浑身一僵，体内轮回灵力瞬间涌动，眼中骤然亮起紫芒，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玉案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位老者，银白长须垂到胸前，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胸口别着块刻着“藏书阁司籍”的木牌，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灵茶，模样慈祥得像邻家爷爷，可这突然出现的架势，还是让秦安心头一紧。
他握着书页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脑中飞速盘算。
这里是问天峰的藏书阁，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
秦安的目光落在老者胸口那块泛着温润光泽的木牌上，“藏书阁司籍”五个小字刻得规整清晰，边缘还留着常年摩挲的包浆。
这模样不似作假，倒真像是守阁人会有的信物。
他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了些，眼中的紫芒也褪去大半，只是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灵力，没完全卸下防备。
“前辈……是这藏书阁的司籍？”
秦安试探着开口，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刚被惊扰的局促。
“晚辈秦安，刚入宗不久，第一次来藏书阁，没认出前辈，还望恕罪。”
天机看着他这副“想放松又不敢完全放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将手里的灵茶往秦安面前推了推，杯沿腾起的热气里带着淡淡的竹叶香。
“罢了罢了，看你这紧张的样子，想来也是个谨慎的。”
“老夫守了这藏书阁三百余年，还是头回见着看书看入迷，被人搭话就亮神通的弟子。”
小白也从秦安怀里探出头，圆眼睛盯着天机手里的灵茶，小鼻子轻轻动了动，却没敢凑太近，只软软地“呜”了一声。
天机见状，又从袖中摸出一颗莹白的灵果，放在案上推到小白面前。
“给小家伙的，解解乏。”
秦安看着案上的灵果，又看了看老者慈和的神色，心中最后一点警惕也散了。
他拱了拱手，语气诚恳了许多。
“多谢前辈！晚辈刚才确实是慌了神，还望前辈莫怪。”
“只是晚辈识字不多，刚才对着‘昴’字琢磨半天，实在卡了壳，才没注意到前辈过来。”
“哦？是为了识字的事？”
天机挑了挑眉，拿起案上一支灵竹笔，在空白玉笺上写下“昴（mǎo）”字，还特意标注了读音和释义。
“这‘昴’字读mǎo，是星宿名，也是西天域昴州的由来。”
“你要是还有不认识的字，或是想了解典籍里没写全的地域趣事，都可以问老夫。”
“反正老夫守着这藏书阁，也清闲得很。”
秦安看着玉笺上工整的字迹，连忙把《古界地域考》翻到西天域那一页，指着“昴州”旁的注解说道。
“前辈，那这昴州的‘昴’，和西天域的星宿对应，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天机放下笔，指尖点在舆图上西天域的星域标注处。
“你看，西天域辖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昴宿恰在域中腹地，昴州便建在昴宿灵气最盛的山脉下，当地修士还会在昴星最亮的夜晚，去山巅祭拜星神……”
说着，他又在玉笺上写下“奎（kui）”“娄（lou）”二字。
“这两个也是西天域的星宿名，你试着读一遍？”
秦安跟着念：“奎（kui）、娄（lou）……是这样吗？”
“没错！”
天机笑着点头，又指向“参宿”的“参”。
“这个字要注意，读shēn，可不是‘参加’的cān。”
秦安刚要重复，已经坐在玉案上的小白突然轻轻叫了声：“shēn……”
一人一老都愣了愣，随即看向小白。
小家伙正睁着圆眼睛盯着玉笺，小爪子还搭在“参”字旁边，像是在确认自己读得对不对。
天机眼中闪过惊喜，摸了摸小白的脑袋。
“好家伙，你竟然也会跟着学？那咱们再教一个——南凰域的‘轸（zhěn）’宿，你试试？”
小白歪了歪头，酝酿了片刻，软软地吐出字音：“zhěn……”
秦安又惊又喜，揉了揉小白的耳朵。
“你这小家伙，学得还挺快！”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天机便逐字逐句地教秦安认读典籍里的生僻字。
从四域星宿名到各地域的特殊地名，每教一个，还会顺带讲段当地的趣事。
比如北武域壁州的修士擅长筑冰城，东苍域箕州的部落能用树叶传递消息等……
秦安听得入迷，还时不时点头记笔记。
小白则趴在一旁，只要天机教新字，就会跟着小声跟读。
虽然吐字还有些生涩，却格外认真，偶尔读对了，还会晃一晃尾巴，模样讨喜得很。
直到窗外的天光染上橙红，天机才停下笔：“今日就先教到这儿，你要是还想学更多知识，明日再来便是。”
秦安看着满页标注着读音的玉笺，又看了看案上还在小声念叨“昴（mǎo）”“轸（zhěn）”的小白，连忙拱手道谢。
“多谢前辈今日的指点！晚辈明日一定会再来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安每天清晨都会抱着小白，踩着噬魂枪去往问天峰藏书阁。
他总是先将前一日没看完的典籍从书架上取出，整整齐齐摊在暖玉案上。
指尖划过书页时，会特意放慢速度，遇到还不熟悉的字，便会轻声念出来，确认发音无误才继续往下读。
小白则乖乖趴在案上，有时会凑过脑袋，用鼻尖轻蹭书页上的文字。
若是听到秦安在念新学的字，它便会跟着小声重复，从最初的单字，慢慢能说出“看书”“喝茶”这类简单的词语。
小白偶尔还会指着舆图上的“天市垣”，清晰地说“家”，惹得秦安总忍不住揉它的软毛。
天机依旧每天在玉案对面坐下，有时会带一壶新沏的灵茶，倒两杯，一杯递给秦安，另一杯则放在小白面前。
他不再逐字教秦安认字，而是在秦安遇到困惑时，才伸手点出书页上的关键处，补上几句地域典故。
秦安听得认真，偶尔会追问细节，小白也会竖起耳朵，小爪子轻轻搭在秦安的手腕上，像是在认真倾听。
除了去藏书阁，秦安每日午后还会到小木屋外的平台空地，完成龙在天给他安排的修行任务。
龙在天从不啰嗦，每次见面，都会先扔给秦安一杆木质长枪。
枪身没有多余纹饰，只在枪头处缠了圈防滑的麻绳，是特意为他练手准备的。
“先扎一百枪基础枪式，枪尖要稳，不能晃。”
龙在天会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秦安持枪的姿势上，一旦发现他沉肩不够、或是手腕发力过猛，便会随手捡起一颗石子，精准弹在他的肩颈或小臂上。
“沉肩坠肘，力从腰发，不是用胳膊硬扛。”
秦安便依着指点调整姿势，木质长枪在他手中渐渐稳了下来，枪尖刺破空气时，能发出均匀的“咻咻”声。
有时龙在天会亲自示范，他握住秦安的手腕，带着他演练“劈”“刺”“挑”的基础招式。
掌心传来的力道沉稳却不霸道，让秦安能清晰感受到灵力如何顺着手臂涌入枪身。
“修道者用枪，不止要靠纯粹的力量，还要让灵力跟着枪式走，枪尖才能带起灵力锋芒！”
秦安一一记在心里，每次练完，都要再对着空气挥枪百次，直到手臂发酸。
他体内的轮回灵力也运转得愈发顺畅，化元境的修为也渐渐扎实，来到了三阶化元境大圆满。
小白会在秦安练枪时，趴在场地边缘的草地上，睁着圆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长枪。
若是秦安停下擦汗，便会立刻跑过去，用脑袋蹭他的手心，软声说“累”。
秦安也会蹲下身子，摸出一颗灵果喂给它，再陪它在草地上待片刻，指尖划过它温热的绒毛时，能清晰感觉到小家伙的呼吸渐渐平稳。
显然，看着他练枪，小白也跟着绷紧了心神。
就这样，一人一狗，在藏书阁的墨香与木屋外的枪风里，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安稳。
秦安对古界的认知日渐清晰，枪术与修为也稳步提升。
就连小白的眼神，都比初来时多了几分灵动，偶尔还能完整说出“秦安练枪”“天机喝茶”这类短句，让秦安在读书、练枪时，多了不少细碎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