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龙爷爷来接你回家了。”
老者话音落时,右手轻轻抬起,食中二指并起,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窟窿虚虚一点。
那倒插在窟窿底部的金色长枪似有感应,枪身猛地一颤,道纹瞬间迸发耀眼金光。
原本渗入岩石的细碎金芒尽数倒卷而回,重新缠上枪杆。
它挣脱地面的束缚,如一道金色闪电般向上疾飞。枪尖破开空气时甚至带起细微的破空声,眨眼间便掠过秦安与秦汐身旁,稳稳停在了老者手边。
金色长枪悬于老者掌心三寸处,枪身缓缓旋转,流淌的金光渐渐收敛,最终恢复成最初凝练而厚重的模样,道纹也随之平息,不再震颤。
而就在金枪归位的刹那,更惊人的景象悄然发生——
下方那深不见底的窟窿,边缘的粗糙岩壁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碎裂的岩石自动聚拢,窟窿的土层凭空生出,连之前被金光灼烧出的焦黑痕迹都在缓缓消退。
那些因战斗撕裂的地面、塌陷的沟壑,如同被时光倒带般快速复原,眨眼间便抹平了所有战斗的痕迹。
不过数息,原本狰狞的窟窿彻底消失。
脚下的土地重新连成一片平整的荒原,枯黄的野草从土壤里钻出来,随风轻轻晃动,与秦安最初踏足时的景象分毫不差。
仿佛刚才那通天彻地的战斗和深不见底的窟窿,都只是一场幻觉。
唯有地面上,玄甲军、黑衣人以及黑袍人残留的血迹与痕迹,连同他们的身影一起,彻底消失无踪,连一丝存在过的印记都未曾留下。
老者抬手握住悬浮的金色长枪,枪身入手的瞬间,便化作一道金光融入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他先是低头看向仍有些发怔的秦安,随即又转头对着秦汐问道。
“这次远行感觉如何?”
秦汐垂眸看着脚下刚复原的荒原,枯黄草叶被风卷着掠过鞋面,过往数月的画面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少女琼鼻微皱,眼中不禁泛起一抹泪光。
“没有家里好……
出来了这么久,秦汐终是有些想家了。
老者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疼地抬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珠,指尖的金光带着温温的暖意。
“那咱就回家。”
老者轻声说道。
秦汐仰头望着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将这段时间的不安尽数藏进带着水汽的眼眸里。
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而已。
一旁的秦安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一惊。
他原以为秦汐只是家境不凡。
可现在看来,少女的来历远比他想象中要恐怖得多。
秦安身上的紫黑纹路已然消退,可他的心思却半点不在这上面。
就在他愣神的间隙,秦汐悄悄拉了拉老者的衣袖,指尖轻轻晃着布料,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龙爷爷,我想带个人一起回家。”
老者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问:“哦?带谁啊?”
“龙爷爷!”
秦汐脸颊微红,明知道老者是故意逗她,尾音里却还是藏了点羞赧的嗔怪。
最后,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说了句“你先等着”,便迈步走向秦安。
“你就是秦安吧。”
老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秦安连忙点头,语气诚恳:“是的前辈,谢谢您救了我。”
说着他便躬身行礼,态度真诚。
老者只淡淡“嗯”了一声,接着又围绕秦安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看得秦安和一旁的秦汐都有些发怔。
“天赋倒是不错。”
片刻后,老者轻声说道,语气掺了几分赞许。
他重新站到秦安面前,又问:“刚才那一枪,感觉如何?”
秦安没有隐瞒,抬眼望向天空那道裂口,眼神亮了亮。
“心神向往之。”
“好!”
老者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脸上露出笑意,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跟我们走吧。”
说完,老者便转身朝秦汐走去。
可他身后的秦安却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的,没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一旁的秦汐早已按捺不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几步就要跑到秦安身边。
经过老者时,还不忘仰头冲他笑着说道:“龙爷爷最好啦!”
少女伸手,轻轻拉住秦安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柔软又温暖。
秦汐拉着他走到老者身边时,抬眼看向秦安,眼里满是期待,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秦安!跟我们回家吧!”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双眼,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盛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他喉结动了动,竟忘了要怎么回应,只呆呆地看着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跳得越来越快。
秦汐见他没反应,又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腕,眼里的期待更浓了些。
秦安看着少女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心拒绝,喉间发紧,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老者将这一切看得分明,嘴角抽了抽,在心里暗骂了句:
这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
老者指尖轻挥,动作缓得像拂去衣上微尘,却在空气中掀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那涟漪扩散的瞬间,秦安只觉后背被一股温软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双脚骤然离地时的失重感刚漫上心头,身体已稳稳悬在了半空。
他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想稳住身形,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微凉的气流。
这是秦安头一次脱离大地的羁绊,风不再是从身侧掠过,而是裹着他的四肢百骸。
脚下的山峦林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原本参天的古木成了针尖大小的绿点,蜿蜒的溪流则细得像根银线。
“我靠……”
秦安的声音带着难掩的颤抖,目光却死死黏住了头顶的天之缝。
此刻,他们离裂隙不过数丈,那震撼远比远观时强烈百倍。
裂口边缘缠绕着细碎的、仿佛碎裂星光般的银辉。缝隙深处翻涌着混沌又绚烂的色彩,时而化作奔腾的星云,时而凝作流转的光河,隐约能看见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其中沉浮,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星辰。
还没等秦安将这壮阔景象刻进眼底,托着三人的力量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裂隙中心飞去。
他只觉周身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这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将他的身影包裹。
再看身旁的老者与秦汐时,他们也已化作两团同样的微光。
三粒光点在天之缝前稍作停顿,随即如流星般滑入那片混沌的色彩中。
就在最后一粒光点消失的刹那,天空中的裂隙开始迅速闭合。
边缘的银辉如同退潮般消散,翻涌的色彩渐渐凝实,原本裂开的缺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抚平。
不过呼吸间,那道被金色长枪捅出的天之缝便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片澄澈如洗的蓝天,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
秦国都城最高的城墙上,寒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
秦皇一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玄色龙袍被风吹得猎猎扬起,身形却丝毫未动。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远方天际那道正在愈合的天之缝,瞳孔里映着银辉消散的残影,素来沉稳的脸上满是不可言喻的震撼。
“陛下,时机已到。”
秦皇身旁的国师低声提醒,他虽然同样震撼于老者的神威,却没有忘记他和秦皇的计划。
秦皇缓缓收回目光,喉间滚过一声低叹,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郁的怅然。
“这等境界,朕此生怕是再难触及了。”
“陛下——”
国师欲言又止,想劝诫秦皇莫要因此失了心志,却被秦皇抬手打断。
“无妨,感慨一下罢了。”
秦皇抬手按在城墙垛口上,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砖石,方才的怅然转瞬被帝王的果决取代。
“朕是秦国天子,自然有朕的责任和使命。”
他转过身,龙目扫过城下肃立的禁军,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穿透风声传遍城墙上下。
“传朕诏令——”
禁军统领单膝跪地,身后将士齐齐垂首,静听圣谕。
“今查楚国包藏祸心,暗遣高阶修士潜入我秦国之天下,扰动天地异象,致使我秦国玄甲军为护社稷、守百姓,全员殉国,尸骨无存!此等血仇,不共戴天!”
秦皇顿了顿,语气更添威严,每一个字都似带着千钧之力。
“幸得上天垂怜,有无上强者出手,平定异象,使我秦国江山重归太平。”
“同时,为慰玄甲军亡魂,为护我秦地子民,朕决意,令秦国雄师即刻整兵,挥师北伐,征讨楚国!凡有阻拦王师、违抗诏令者——”
秦皇目光骤然锐利,如寒刃出鞘。
“杀无赦!”
“遵陛下令!”
禁军统领高声领命,声音震得城砖微颤。身后将士齐声应和,声浪直冲云霄,压过了城头的寒风。
国师立于一旁,望着秦皇决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第二卷—秦国风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