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在识海中沉潜了不知多久,直到《轮回枪诀》第二层的气转乾坤式在丹田处滞涩难行,灵力流转微微卡顿,他才缓缓收了功。
意识抽离识海的刹那,周身经脉残留的温热酥麻尚未褪尽。
秦安轻舒了一口气,缓缓睁眼。
屋内光线昏沉,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悄悄漫上窗棂。
视线刚落定,秦安便顿住了。
因为床边的矮凳上,秦汐正趴在床沿熟睡着。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柔软的悸动。
秦汐不知何时换了身白衣,月光与屋内暖黄的灯火在她身上交织,笼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少女长发如墨般披散肩头,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脖颈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温婉。
秦安的目光细细掠过她的脸庞:肌肤莹润细腻,在光影里泛着淡淡的光泽,连细微的毛孔都看不真切。
许是夜里微凉,她双颊浮着一抹自然的嫣红,褪去了平日在外的凌厉,只剩柔和的楚楚动人。
秦安取过床边储物袋,唤出一件少女为他买的外衣,以灵力轻托的方式为她盖上。
之后又见她嘴角微张,带着一丝懵懂的弧度,那份天真纯净让人心头舒展。
她的鼻梁小巧挺直,鼻尖随呼吸轻轻动着,下面是粉嫩的唇瓣,此刻安静地抿着,少了平日的坚定,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
最让他移不开眼的,是秦汐紧闭的眼眸。
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每一次轻颤都似在心底轻轻拨动。
他记得这双眼睁开时的灵动,那些盛满焦灼、坚定与关切的模样,此刻在睡梦中敛去了所有锋芒,只剩纯粹的安宁。
月光顺着窗缝溜进来,刚好落在她的发梢与睫毛上,镀上一层细碎的银辉。
秦安静静看着,方才因修炼受阻而起的烦躁早已散尽,心头只剩一片柔软的暖意。
他不忍惊动她,保持着躺卧的姿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直到窗外月光悄悄移了位置,才轻手轻脚想去掖一掖她滑落的衣袖。
可指尖刚要触到衣角,却见秦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似要醒来。
秦安连忙收回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另一边,秦汐刚睁开眼,睫毛还带着初醒的轻颤,视线未及聚焦,先瞥见秦安正往回缩的手。
那只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欲触未触的弧度,随即便匆匆落回被面,带起极轻的褶皱。
她眨了眨眼,意识像沉在温水里慢慢浮起,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发丝从肩头滑下几缕,沾着枕间的暖意。
秦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睁眼惊得屏住了呼吸,后背下意识往床头贴了贴,原本微屈的膝盖僵成了直挺挺的模样,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刚好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能看见他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秦汐才彻底从迷蒙中挣脱出来,目光落在他紧绷的手上,又缓缓移到他泛红的耳根。
她下意识拢了拢微敞的衣襟,指尖触到微凉的布面,脸颊跟着泛起薄红,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睡意,轻轻问道。
“你……你干嘛?”
秦安喉间动了动,视线在她脸上落了一瞬又慌忙移开,落在被角那处被他手带起的褶皱上,最终沉默着点了点头。
(骗你的)
秦安喉间哽着那句“想帮你理衣角”,话在舌尖转了两圈还是咽了回去。
他偷偷抬眼瞥了秦汐一眼,见她发丝柔顺地贴在颊边,更觉方才的念头唐突。
万一她听了蹙眉,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局促又要翻上来,索性便闭紧了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面的纹路。
秦汐见他迟迟不答,目光却往自己身后瞟了瞟,心里正纳闷,便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去看。
这一动,背上那件松松垮垮披着的外衣便顺着肩头滑下来,布料擦过手臂时带着轻软的触感,最终“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眼那件灰蓝色的外衣,袖口绣着的云纹针脚还是她亲手挑的,分明是前几日给秦安买的那件。
少女心头瞬间明了,定是她守着守着睡了过去,秦安醒来怕她着凉,才悄悄给她披上的。
秦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眼底漾开一层暖意,看向秦安时,连带着目光都软了几分。
她知道秦安定是不好意思承认,便轻轻拾起地上的外衣叠好,顺势转了话题。
“李太医说你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后面那句“所以我就一直在这儿守着,怕你醒来看不见人会害怕”,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全,尾音轻得像羽毛,飘在空气里便散了。
“李太医?”
秦安眉峰微蹙,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显然对这个称号全然陌生。
昏迷的这些时日,看来发生了不少事情。
“嗯,是秦不凡安排的。”
秦汐将叠好的外衣放在床头,指尖拂过衣角的针脚。
“他说这是秦国皇室里最好的医师。”
秦安缓缓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屋顶的天花板上。
长这么大,说起医师他只认得村里的王大夫,连镇上的医馆都未曾踏足,更别说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太医”了。
秦安心里默默比对,却想不出这素未谋面的李太医,和总爱揣着个药箱走村串户的王大夫,到底谁的医术更胜一筹。
毕竟能被称为“秦国最好医师”的人,肯定不简单。
(王大夫:***)
帐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渗进来,在被面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倒让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添了几分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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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中洲天市垣,王大夫立在旷野之上,衣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风尘。
他抬眼望向几万里外,那横贯天际的三十二座巨峰。
山影在流动的云雾中时隐时现,峰峦连绵如聚,连周遭的空气都似凝着沉古的厚重,吸入肺腑都带着股苍劲的凉意。
望着那片熟悉的轮廓,王大夫喉间低低溢出一声感慨,眉宇间积攒的舟车劳顿悄然淡去,眼底浮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暖意。
“老鬼,自己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王大夫周身只淡淡散出一缕气息。
那气息刚离体,便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漫开。随后,方圆几万里的空间骤然泛起细密的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锦缎,光线穿过时折转倾斜,连远处飞鸟振翅掠过的轨迹都变得模糊不清。
空间壁障在无声中震颤,细微的裂痕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却偏偏对生灵毫无损伤。
林间虫鸣依旧清脆,低空流萤拖着微光照飞不误,那些草木鸟兽浑然不觉自己正身处即将破碎的空间,仍循着本能作息觅食,奇异的景象在天地间静静铺展。
可当那缕气息触及三十二座巨峰的轮廓时,却像被无形的屏障瞬间吞没,连一丝余波都未留下,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老鬼!老鬼!你才是老鬼!”
一声怒喝陡然炸响,声浪如洪钟撞在旷野上,自三十二座巨峰深处直贯而来。
“这世上能有谁比你这畜生更‘鬼’!?”
声浪所过之处,方才扭曲的空间如被熨斗熨过般瞬间归位,裂痕隐去,光线重新变得清明,连空气流动都恢复了如常的轨迹,方才的异象仿佛从未出现。
紧接着,三十二座巨峰的中心处骤然亮起一抹炽烈的金光。
那金光自峰峦间直冲天际,拖着淡淡的焰尾划破苍穹,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轨迹,竟比空间穿梭还要迅捷几分,转瞬间便已落在王大夫身前丈许处。
金光缓缓收敛,化作一道挺拔的人影。
那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剑眉斜飞入鬓,星目里盛着锐利的光。他虽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周身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站在那里便如扎根千年的岩松,沉稳中透着历经岁月的威严。
“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