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如断线的风筝,从高空失控坠落。
赵垣那绝杀一剑,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打碎了他维持住的平衡。
让他更为极速的下坠。
他的气血紊乱,骨骼寸寸龟裂,丹田灵海都在震荡中动荡不休,耳边只剩风啸狂鸣,意识一阵阵模糊。
这处枝芽已是巨木边缘,再无枝杈阻挡,唯有无垠深渊在脚下张开。
陆离试图稳住身形,挥出烈阳枪,试图借力钉入一旁的主枝干以减缓下坠。
但是距离太远了,枪尖根本触碰不到。
但让他骇然的是,
一股可怕的吸扯力从下方升起,像是黑海在呼吸,在吞人。
“出了巨木的范围,就会受到黑海的吸扯?!”
陆离心头惊骇,身形如陨石般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几欲撕裂身体。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肌肤表面仿佛被硬生生剥离,每一次呼吸都像刀锋在喉咙中拉锯。
四周的绿意在眼前已化为残影。
身下,是一片死寂的黑色。没有风声,没有水波,只有一层宛如黑幕般的黑海。
死亡在下方张开了口。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眼角余光瞥见左下方一根尚且粗壮的枝干,一抹青绿孤悬在空中。
“机会!”
陆离双目猛然睁大,强行运转气血,一把将烈阳枪横扫而出,“锵!”地一声,枪尖钉入那根枝干,激起无数木屑炸裂。
借着反冲力,他在半空中强行扭转方向,如狂风之中猎物挣扎。
他的双腿狠狠撞在枝干上,整个人被反震得几乎昏厥,但他咬牙坚持着,死死握住枪杆,硬生生拉出一道血线,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扯回。
“咔嚓——”
一连串巨响,他的身体拖着剧烈冲击力,一路撞断数根树芽,肩膀脱臼,左臂剧痛难忍,鲜血早已模糊了面庞。
终于,他重重地砸落在一处平坦的枝干之上,骨骼错响,口鼻皆血。
他趴伏在那里,手还死死拽着烈阳枪,指节骨白,浑身衣袍残破如布条,血水将青叶染透。
此地毫无人影,也无虫鸣鸟叫,就仿佛是巨木漫长生长过程中偶然伸出的一根孤枝,悬在黑海之上,摇摇欲坠。
陆离缓缓起身,呼吸微颤,目光扫向四周。
天地间死气沉沉,哪怕连灵气的流动都变得迟滞。
他闭上眼,凝神感受片刻,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此处灵气……无比稀薄。”
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应是……幽根层。”
巨木越往下,越是阴冷晦暗,此地正是幽根之界,灵脉断绝之所。
看似安全,却因灵气衰竭,反而是最不适合修行之地。
陆离凝视前方那片幽暗的枝干,沉默良久,终是摇头。
“此地不宜筑基。”
若在此处强行突破,不仅灵气供应不足,体内真元凝聚也必然会不稳。
但若返回第三层繁叶层,又极可能再遇赵垣与俞妙妙那等敌人。
思及此,陆离目光陡冷。
“第三层,敌人随时可至。”
“……唯有退守第二层,完成筑基,方能翻盘!”
他咬紧牙关,眼中血丝浮现,
“只要我筑基成功,赵垣、俞妙妙……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低头,看向刚才那根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枝芽,心中涌起一丝寒意。
若非这根枝芽恰好伸出,自己此刻恐怕早已葬身黑海。
黑海之下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那不是人可以踏足的地方。
想到这里,陆离深吸一口气,将残破不堪的衣袍随手一拂,调息片刻后,握紧烈阳枪,顺着枝干,一步步,重新踏回巨木主干之中。
回到主枝干的那一刻,他没有急于休整,而是挑了一条靠近的通道,接连斩杀几头树妖。
这些树妖比起上层的守卫更加孱弱,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片刻之间便被清扫一空。
但陆离并未停步。
一股熟悉的牵引力再度浮现,从主干深处拉扯着他的身形向上牵引。
片刻后,他再次踏入第二层,枝脉层。
踏出树洞,陆离眯起眼打量四周。
此地早已没了最初的嘈杂与屠戮,地面上零散的血迹已经干涸,树叶也失去了先前的颤动。
许多外界修士在屠戮了大量土着之后,要么上去第三层,要么继续沿着枝干与边缘深入外围,似乎要行灭绝之事。
“都散出去了……”
陆离轻声自语,目光却一瞬变冷。
他不是来搜寻残余的。他的目标从不是土着。
“我需要生机。”
他低声说道。
这一战,他体内骨纹震荡,灵气几近干涸,肉身被斩裂十余处,虽未致命,但血肉模糊,连烈阳枪都失了原有神辉。
要突破筑基,必须恢复到巅峰状态。
靠着吞噬些残缺之人所得的灵气远远不够。
他需要的是,真正的修士之血。
而在这枝脉层残留不去的外界修士,无疑就是最好的补给。
陆离心神一动,眼中杀机一闪即逝。
脚尖轻点,整个人如踏风而行,贴着枝芽的弧度极速前行,身后掠起一道若有若无的残影。
他的方向正是那些还未离开第二层的外界修士所在之地。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追杀者。
他要狩猎。
一路狂奔,陆离脚步忽然顿住。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血腥、灵力、淫邪之欲交织成的一股混浊恶臭。
拐过一片枝叶交错的枝道,一幕血色景象,撞入眼帘。
前方的枝芽之上,数具土着的尸体横陈,鲜血尚未冷却。
一名外界修士披头散发,正骑压在一名年轻少女身上,粗暴地撕扯着她身上的残破衣裙,眼中淫光大盛,口中念念有词。
“嘿嘿……大千世界的炉鼎用惯了,倒要看看这残缺界的小贱人,滋味如何……”
此人气息凌厉,已是凝气巅峰,面容瘦削,眼角带着血痕,一看便是长期在残酷修行中苟活之徒。
如今见这片天地生灵孱弱,便毫无忌惮,竟连人性都弃了。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面颊未脱稚气,此刻已泪流满面,衣衫破碎,双腿被死死按在地面,眼中流露出彻骨的惊惧与绝望。
“救命……求你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却只换来魔修更加粗野的动作,甚至将她当作某种低贱兽物般对待,猖狂之极。
然而下一刻,一道银芒骤然划破空气。
“噗——”
那魔修笑声未停,胸前已透出一杆银枪!
银枪直透心口,从后背贯出,热血喷洒而出,染红少女的脸。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满脸狰狞的魔修,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枪后,一名身披血迹、面带刀疤的少年,悄然站在原地,目光如霜。
“嘎巴。”
那少年一掌扣住魔修头颅,只听咔咔数声,魔修血肉之躯迅速干瘪、塌缩,如同被吸干了最后一滴血液。
陆离甩手,将那如破布般的尸体直接丢入下方的黑海之中。
“大、大人……感谢救命之恩……”
少女下意识蜷缩起来,拼命用残破衣物遮掩身上的雪白,泪水混着血渍,一边颤抖一边低声求饶。
然而,陆离看都不看她一眼。
下一刻,银枪一横,枪影疾闪。
少女瞪大双眼,身体被一枪洞穿,灵魂在瞬间破碎,血液顺着她指尖滑落,滴落在脚下枝叶上,渐渐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痕。
陆离一言未发,拂袖离去。
枝芽之上,只余风过,血迹未干。
陆离脚步未曾停歇,银枪所指,寸草不生。
沿途之人,无论是大千世界尚未离去的修士,还是侥幸逃生、试图藏匿的土着残民,在他眼中,早已不分敌我。
杀,便是了。
大千世界的修士,他以黄泉养脉之法,一寸寸将其生机抽离,炼入体内;
而那些土着修士,则在被他强行剥离蛊虫之后,尸身顿时化作一缕缕精纯灵气,被他张口吞入,炼为己用。
无需分辨,无需怜悯。
此时此刻,时间,便是一切。
他走得极快,杀得极狠,烈阳枪在枝道间横扫,如残月勾魂,数个时辰之间,便已杀出一条血径,直至第二层枝脉的边缘地带。
此地,枝芽稀疏,绿叶交错,极少有修士踏足。
但正是这种清冷荒寂,最适合闭关突破。
陆离目光扫视片刻,终于寻到一处枝叶交叠之所,斑斓光线从缝隙间透入。
他当即取出随身储物袋中从坊市租借而来的防御阵盘,依次布设,手诀连发,淡蓝色的护罩随之升腾,将四周天地灵机隔绝殆尽。
而后,他盘膝而坐,抬手一招,十八枚浑圆如玉的筑基丹缓缓悬浮于身前,氤氲药气缭绕,散发出惊人的丹香。
他目光幽深,胸膛起伏,体内灵气在不断运转之间已隐有溢散之兆,丹田之下,骨纹微亮,仿佛在呼应着那即将蜕变的界限。
“开始吧。”
他低语一声,双目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