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车骑将军府。
往日钟鸣鼎食,丝竹管弦之声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侍卫奴仆皆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声响便引爆那即将喷发的火山。
大殿之内,文丑匍匐于地,头盔摘在一旁,发髻散乱,昔日里骄横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灰败与惶恐。
他身上战袍破损,血污与尘土混合在一起,散发出败军之将特有的颓丧气息。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能感受到来自主位那道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暴怒目光。
“一万人!整整一万冀州健儿!还有颜良…我的上将颜良!”
袁绍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从齿缝里挤压出来的,因极致愤怒而颤抖的嘶鸣,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因剧烈的动作而猎猎作响!
“颜良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寻不回!你文丑…你竟带着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丢光了所有粮草辎重,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爬回来见我?!
“那袁大山是什么东西?一个泥腿子!一个侥幸得了些流民拥戴的蝼蚁!你竟被他打得全军覆没!你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啊?!”
袁绍越说越气,猛地抓起案几上的青铜酒樽,狠狠地砸在文丑面前的青石地板上!
“砰!”一声巨响,酒樽碎裂,残酒和碎片四溅开来。
文丑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干涩嘶哑:
“末将…末将无能!罪该万死!请主公…请主公治罪!”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怒火。
“治罪?杀了你就能让颜良复活吗?就能让我冀州军威重振吗?!”
袁绍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着殿外西方,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袁大山!潜渊!此仇不共戴天!此獠不除,我袁本初枉为人主!天下人都会耻笑我连一个泥腿子都收拾不了!”
他猛地转向殿下鸦雀无声的文武群臣,目光扫过面色凝重的沮授、田丰,眼神闪烁的郭图、逢纪,以及垂首不语的张合、高览等将。
“我意已决!”
袁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即刻起,尽起冀州之兵!步骑至少五万!我要亲征!不!文丑!”
文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一丝病态的狂热。
“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依旧以你为先锋大将!张合!”
他又看向另一员沉稳的大将。
张合出列抱拳:“末将在!”
“你为副将,统领中军,负责稳扎稳打!”
“郭图!”
“属下在!”郭图连忙应声。
“你为监军,随军参赞军机!”
这番安排,明显透着不信任和赌气的成分。
让刚惨败的文丑再为先锋?
让与文丑未必和睦的郭图做监军?
“主公!万万不可!”
田丰再也忍不住,猛地出列,声音急切,“主公!那潜渊袁大山,虽出身微末,然观其用兵,深谙守城之道,更兼奇谋诡计层出不穷,绝非易与之辈!
“如今其新胜,士气正旺,且据险而守!我军新挫,士气有待恢复,粮草亦需补充。
“当务之急,乃是稳固根本,先行剪除东方公孙瓒之患!公孙伯珪才是心腹大患啊!待平定东方,整合河北之力,再西向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潜渊,方可万全!请主公三思!”
沮授也立刻附和,语气沉痛:
“元皓(田丰字)所言极是!主公,切不可因一时之愤而倾巢出动,致使腹背受敌!
“那公孙瓒虎视眈眈,若见我大军西征,岂会坐失良机?届时我军陷入潜渊坚城之下,进退维谷,公孙瓒再从后袭击,则大势去矣!望主公冷静!”
“冷静?!你们让我如何冷静!”
袁绍猛地一挥袖,脸色铁青,“颜良死了!文丑败了!我袁本初的脸面都被丢尽了!现在整个河北都在看我袁绍的笑话!
“公孙瓒?疥癣之疾!袁大山,才是我的心腹之患!不踏平潜渊,我寝食难安!”
他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至于公孙瓒…哼!我已遣人携带重金,联络黑山张燕!许以粮草军械,封官许愿,令其出兵袭扰潜渊西侧!届时袁大山首尾不能相顾,我看他还能龟缩到几时!”
“主公!张燕乃反复无常之贼,岂可轻信?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田丰痛心疾首。
“够了!”袁绍彻底失去耐心,厉声打断,“我意已决!休要再劝!再有妄言沮军者,休怪我军法无情!”
田丰、沮授面色惨然,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忧虑。
主公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整军!备粮!十日之内,大军誓师出征!目标——并州潜渊!我要将那袁大山,挫骨扬灰!”
袁绍的咆哮声,如同惊雷,滚过死寂的大殿。
几乎在同一时间,快马信使携着袁绍的亲笔信和承诺,秘密驰入太行山深处,去寻找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山军。
山雨欲来风满楼!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潜城启元阁。
袁大山看着柳如梦和宋七八汇总来的紧急情报,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带着强烈战意的笑容。
“好!好一个袁本初!果然受不了这刺激,要拼命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侍立左右的侍卫喝道,“鸣钟!召集所有军政要员,紧急军议!”
很快,周一木、武二石、张三铁、柳如梦、李丽丽、梅如水、王金水、白素雅等人悉数赶到,人人面色凝重。他们从急促的钟声和袁大山的神色中,已感知到大事发生。
袁大山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通报了军情:
“袁绍疯了。不顾公孙瓒在侧,尽起冀州主力,至少五万步骑,以文丑、张合为将,郭图监军,不日即将扑来。同时,他还联络了黑山张燕,许以重利,欲东西夹击于我。”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五万大军!这几乎是袁绍能调动的极限力量!
再加上凶名在外的黑山贼…这无疑是潜渊自立基以来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武二石独眼一瞪,率先吼道:
“来得好!正好让那文丑黑厮再来尝尝俺老武的厉害!这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周一木则眉头紧锁,沉声道:
“主公,敌众我寡,且需两面作战,形势确实危急。当立即动员所有力量,固守待机。”
袁大山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
“袁本初疯了,正好!他倾巢而来,老巢必然空虚!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就在此地,让他袁本初的冀州主力,有来无回!”
他深吸一口气,连续下达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第一,全民动员!即日起,潜城及所有附属村镇进入战时状态!所有青壮编入民兵,协助城防、运输!所有工坊,优先生产军械箭矢!”
“第二,加固城防至极限!三铁!给你三天时间,带人将潜城外围所有防御工事再检查加固一遍!尤其是应对投石机和地道的手段,给我加到最强!启用所有预留的防御方案!”
张三铁瓮声应道:“主公放心!俺就是不吃不睡,也把城防弄得铁桶一般!”
“第三,联络公孙瓒!如梦,立刻通过秘密渠道,以最快速度告知公孙瓒,袁绍主力西调,邺城空虚!请他务必抓住时机,猛攻袁绍后方!告诉他,若能牵制袁绍,战后冀州东部之地,我潜渊可助他取之!”
(内心oS:先画个饼,把这头猛虎引去咬袁绍屁股!)
柳如梦立刻领命:“是!属下即刻去办!”
“第四,”袁大山的声音陡然加重,目光锐利如刀,“启动‘潜渊’计划!是时候让咱们的秘密武器,亮亮相了!”
众人精神一振,尤其是张三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诸位!”袁大山环视所有人,最后目光与白素雅坚定而支持的眼神交汇,他重重一拳砸在沙盘边缘,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赢了,河北格局将由我辈改写!输了,则万事皆休!有没有信心随我,打赢这一仗?!”
“愿随主公(袁公)死战!必胜!”所有人,包括白素雅,都齐声怒吼,昂扬的战意瞬间冲散了之前的凝重。
潜渊这台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启动,准备迎接立基以来最狂暴的风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