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景象又是一变。
一个穿着蓝色小袄可爱的男孩,迈着欢快的步子,笑着扑向沈若,口中喊着:“娘亲!”
沈若立刻放下手中书卷,脸上那抹清冷的温柔瞬间化为满腔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慈爱光辉。
她弯腰将男孩紧紧抱入怀中,用脸颊轻轻蹭着孩子柔软的发顶。
那是她的儿子,他和她的儿子,宸儿。
林汝州死死盯着镜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呼吸再次变得粗重。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妒恨,而是掺杂了一种更为复杂、近乎血脉沸腾的灼热感。
他的儿子!流着他林家嫡系血脉的继承人!
之前因沈若而产生的疯狂与暴戾,此刻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的情感所覆盖。
是的,宸儿必须认祖归宗!
他林家的血脉,怎能流落在外,尤其是留在那个叫顾宴的男人身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在他扭曲的脑海中迅速成型,带着阴冷的算计和势在必得的疯狂。
只要宸儿回到林家,身为母亲的沈若,怎么可能不回来?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在林家唯一的慰藉和牵绊。
以他对沈若的了解,她绝不可能舍弃儿子。
到时候,无论她愿不愿意,无论她有多依恋北荒那个蛮子和那座破城,她都不得不回来!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沈若为了儿子,不得不屈服,不得不再次踏入林家宫殿,回到他身边,林汝州心中就涌起一股病态的、近乎颤栗的快意。
届时,她脸上的安宁将被打破,眼中的恬淡将被绝望和挣扎取代。
她会重新变回那个需要依附他、受制于他的女人。
而宸儿,将成为拴住她最牢固的锁链。
“宸儿……我的儿子……”林汝州对着骨镜中那小小的身影,喃喃自语,眼神中的疯狂逐渐被一种更具侵占性的、属于父亲的感情所取代。
“你流着我林氏高贵的血,岂能认贼作父,在北荒那等蛮荒之地蹉跎?”
“你是林家的少主,未来的中州之主!你理应站在万人之上,享受无尽的资源和尊荣,而不是在边陲小城,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
他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回来!你必须回来!认祖归宗,继承你应有的一切!”
而沈若……
林汝州的目光再次转向镜中紧抱着孩子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沈若,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儿子需要回到他真正的家。你身为他的母亲,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错失这一切吗?”
“只要你带着宸儿回来,过往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是林家少夫人,宸儿的母亲。我们会给你最好的修炼资源,最高的尊荣。”
他在心中构建着美好的蓝图,刻意忽略了沈若可能有的痛苦和抗拒,也刻意忽略了自己那无法愈合的、因嫉妒而扭曲的心。
“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才能真正团聚。你也不用再受北荒风霜之苦,宸儿也能得到最好的培养……”
这虚伪的构想,连他自己都几乎要信了。
本质上,这不过是他为了满足自己占有欲和掌控欲,而精心编织的、自以为无法抗拒的诱饵。
他坚信,母子亲情是沈若无法割舍的软肋。
利用宸儿,必然能逼她就范!
“等着吧……”林汝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激动而翻涌的气血,眼神变得幽深而可怕。
“等我准备好一切,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血脉牵绊,什么是不可违逆的宿命!”
“宸儿必须认祖归宗!而你,沈若,注定要回到我身边……无论以何种方式!”
窥天骨镜的幽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映照出一张被执念、嫉妒和虚伪父爱交织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面孔。
他已经为沈若和那个一面之缘的孩子,规划好了一条他自以为的、无法挣脱的归家之路。
幽暗的静室中,林汝州再次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元婴的暗伤,带来针扎般的痛楚。
但他毫不在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窥天骨镜,镜中沈若怀抱宸儿的温馨画面,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个清晰而阴毒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完善。
“光靠悬赏和这残破骨镜,还不够……”林汝州眼神阴鸷,思维在疯狂中却透着一丝惊人的冷静。
“北荒遥远,赤岩城有顾宴坐镇,强攻代价太大,且容易让那对母子趁乱再次逃脱。”
他需要更稳妥、更精准的手段。
一个能让沈若和宸儿不得不自愿回来的阳谋!
“来人!”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又一名影卫如同鬼魅般现身,跪伏在地。
“传我密令,”林汝州一字一顿,带着彻骨的寒意,“动用家族在各大域的所有暗线,尤其是北荒附近的,严密监视赤岩城一切动向,特别是关于沈若和那个孩子的任何消息,事无巨细,即刻回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派人去接触牵机阁,不惜任何代价,请他们出手,推演那孩子的确切位置和命格轨迹。告诉他们,我要知道一切可能影响那孩子回归林家的因素!”
牵机阁,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势力,以窥探天机、推演命数闻名,但也因其手段诡秘、代价高昂而令人忌惮。
林汝州这是要不计后果了。
他再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头翻涌的血腥气,“以我的名义,秘密联系与我们交好的几个附庸家族和宗门长老,开始造势……就说,我林汝州流落在外的爱妻嫡子已然找到,不日将迎回中州,认祖归宗,以正血脉!”
影卫心中巨震。少主这是要……先行舆论,逼宫?
一旦林家少主有后,流落北荒的消息在一定范围内传开,尤其是得到部分家族长老的默认,那么迎接宸儿回归就不再仅仅是林汝州的个人行为,而是关乎林家血脉正统和未来传承的大事!
届时,沈若若再阻拦,便是与整个林家为敌!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抗衡一个庞大家族的意志?
就算那顾宴是元婴修士,难道还敢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别人的孩子,与整个中州林家开战不成?
这其中牵扯的因果和压力,足以让任何理智的修士权衡利弊。
“下去办吧。”林汝州挥挥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笃定。“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是!”影卫领命,再次无声消失。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骨镜幽幽散发着光芒。
林汝州再次将目光投向镜中,看着沈若轻柔地拍着宸儿的背,哼唱着不知名的北荒小调,那画面温馨得刺眼。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沈若,你听到了吗?风暴即将来临……不是我要逼你,是林家的血脉在召唤他的子孙,是命运让你们母子必须回到我身边。”
“你会回来的……为了宸儿的前程,你一定会乖乖回来的。
到时候,你会发现,北荒所谓的安宁,在真正的世家权柄面前,不堪一击。”
“而你,”他的目光落在宸儿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眼神复杂,既有血脉相连的悸动,更有将其视为工具的冷酷。
“我的儿子,你注定要成为林家的真龙,而不是在北荒泥泞中打滚的野草。认贼作父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沈若带着宸儿,一脸屈辱却又无可奈何地回到林家,重新被他禁锢在羽翼之下的场景。
看到宸儿怯生生地喊他父亲,看到顾宴那张可恨的脸上露出痛苦和无力……
这种想象,带给他一种病态的慰藉和快感,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神魂的疲惫。
“等着吧,很快了……”林汝州喃喃自语,继续催动骨镜,贪婪地、一寸不离地窥视着镜中那对他志在必得的母子,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提前将他们的命运牢牢锁死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