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安全屋的过程,比想象中稍微顺利一点,但也足够让林默和林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选择了凌晨时分,那是一天中监视最为疲惫、交接可能产生细微空隙的时刻。林默提前用那点增强的感知力反复确认了窗外的情况,甚至冒险地、极其轻微地“记录”并“干扰”了某个监视点设备一秒不到的运行周期,制造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盲区。
利用这宝贵的几十秒,两人如同影子般溜出后门,钻进了苏婉提前安排好、停在几条街外的一辆毫不起眼的旧货车里。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什么也没问,递过来两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和两个伪造的身份芯片后,就发动了车子,驶入了依旧沉睡的城市街道。
一路无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窗外不断后退的城市灯火。
林晓紧张地抓着背包带子,脸色苍白。林默则闭目养神,实则不断感知着后方,确认没有车辆跟踪。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车站或机场,而是开往城郊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在那里,他们换乘了一辆破旧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面包车,由另一个接头人开着,驶上了通往偏远山区的高速公路。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颠簸和漫长。高速公路变成省道,省道变成县道,最后干脆是坑坑洼洼的土石路。窗外的景色从农田村庄逐渐变成荒芜的山岭和茂密的原始林地,人烟越来越稀少。
接头人将他们放在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荒僻岔路口,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的墨绿色山峦,含糊地说了句“就在那片山里头,剩下的路得靠你们自己了”,然后就调头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惹上麻烦。
巨大的、沉默的山峦如同天然的屏障,压在两人心头。
他们背着沉重的背包,里面是苏婉想办法弄来的压缩食物、净水片、简易帐篷、睡袋、高倍望远镜、一台老式的信号接收器(据说能捕捉特定频段)、以及一些基础的医疗和野外生存用品。
根据地图和坐标指引,他们一头扎进了看不到尽头的山林。
没有路,只能在荆棘和乱石中艰难跋涉。沉重的背包勒得肩膀生疼,林晓体力稍弱,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努力跟着哥哥的脚步。
林默的状态稍好,融合后的感知力在这种环境下似乎有点用处,能帮他提前避开一些特别难走的地形或者潜在的危险(比如松动的石头、隐藏的兽穴),但也消耗精神。
一路上,他们尽量避开任何可能遇到人的地方,饿了就啃压缩饼干,渴了就喝用净水片处理过的溪水。晚上找个相对避风的地方支起小帐篷,两人挤在一起取暖,听着外面风吹过林海的呜咽声和不知名野兽的 distant 嚎叫,根本睡不踏实。
几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地点——那个位于山坳处的观察点。
这里地势较高,面前是茂密的灌木丛,可以提供很好的隐蔽,又能透过缝隙俯瞰到远处山谷底部那片相对平坦的区域,以及那片区域边缘若隐若现的几栋低矮建筑的轮廓。
那就是“第柒生物隔离观测站”。
它比卫星图片上看起来更加不起眼,灰扑扑的建筑外墙几乎和山岩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条刻意伪装过、但还是能看出痕迹的碎石路通往那里,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两人顾不上疲惫,立刻开始行动。
清理出一小片隐蔽的空间,支起帐篷并用伪装网仔细覆盖好。望远镜和信号接收器架设起来,同样做好隐蔽。
观察点正式建立。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日复一日枯燥、疲惫却又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的监视生活。
白天,两人轮流用望远镜观察那几栋建筑和那条路的动静。大部分时间,那里都死寂得像真正的废墟,没有任何人员活动的迹象。
晚上,山区的气温骤降,即使躲在帐篷和睡袋里也冻得瑟瑟发抖。信号接收器里大部分时间只有嘈杂的电流噪音,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无法破译的、极其短暂的加密信号脉冲,证明那里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食物和饮水需要精打细算,压缩饼干吃得人反胃。无法生火,只能吃冷食。洗澡更是奢望。
林晓的脸很快瘦了一圈,手上也被荆棘划了不少口子,但她从未抱怨过,只是每天坚持完成自己的监视任务,眼神却因为艰苦的环境和毫无进展的监视而日渐黯淡。
林默同样疲惫,但他不敢放松。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和心悸时有时无,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望远镜前,眼睛酸涩也不愿离开。
就在这种几乎要让人麻木的坚持进行到第五天下午时。
一直死寂的那条碎石路上,终于有了动静!
“哥!有车!”负责监视的林晓突然压低声音急呼,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紧张和兴奋!
林默立刻凑到望远镜前。
只见一辆涂着迷彩、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正沿着那条碎石路,掀起一路尘土,从山谷外驶来,最终停在了其中一栋建筑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门前。
车门打开,两个穿着类似野外作业服、但动作干练警惕的男人跳下车,快速从车上搬下几个密封的金属箱,敲了敲金属门。
门滑开一道缝,里面的人确认了一下,将箱子接了进去。两个男人没有停留,立刻上车,调头沿着原路快速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高效、沉默,带着一种军事化的利落感。
直到越野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林默才缓缓离开望远镜,和林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确认。
观测站,确实在运作。
而且,戒备森严。
他们找对地方了。
荒野孤影的监视,终于捕捉到了第一缕真实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