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独眼巨汉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咧开的大嘴几乎扯到耳根,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獠牙。他肩上那柄门板大小的锯齿砍刀猛地顿地,砸起一蓬黑色的砂砾,狞笑道:“在黑煞涧,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不滚?那就把命和女人留下!”
他身后那数十名凶神恶煞的流寇同时发出嗜血的哄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缓缓散开,形成半包围之势。兵刃上未干的血迹在铅灰色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眼。浓郁的煞气混合着他们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泥沼,笼罩向刚刚冲出地道的林烬四人。
防御圈内,那被护卫拼死护住的华服少女,原本绝望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但看到林烬只有四人(其中两人明显重伤昏迷),而那柄造型狰狞的断刀虽看起来不凡,持刀者气息却似乎只有燃血境巅峰(林烬刻意伪装),希冀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恐惧。
阿妹抱着小雀,沉静的目光扫过流寇,最后落在林烬紧绷的背影上。她能感受到林烬体内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杀意,以及手中断刀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灼热战意。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大地之力悄然凝聚,护住怀中的小雀和身旁气息奄奄的疤脸。
林烬没有再看那独眼巨汉,赤金星漩的瞳孔如同最冰冷的扫描仪,瞬间掠过所有流寇。实力参差不齐,大多在开脉到燃血境,唯有那独眼巨汉是凝魂境巅峰,煞气缠身,显然常年在黑煞涧厮杀,实战经验丰富。
但,不够看。
对于刚刚融合初代薪火意志、手持“焚世”断刀、实力稳固在圣武境初阶的林烬而言,这些流寇,不过是挡在路上的…杂草!
“杀——!!!”
独眼巨汉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独眼中凶光爆射,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锯齿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卷起地面黑色的砂砾,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率先冲向林烬!凝魂境巅峰的煞气全力爆发,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模糊的、咆哮的巨熊法相!威势骇人!
他身后的流寇们如同打了鸡血,发出各种怪叫,挥舞着兵刃,如同潮水般涌上!刀光剑影瞬间将林烬四人淹没!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凝魂境修士胆寒的围攻,林烬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华丽的武技,甚至没有动用归墟星璇的空间之力。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手中那柄嗡鸣不休的“焚世”断刀,向前——一横!
心口处,归墟星璇薪火微微跳动。一股精纯、内敛、却蕴含着焚烬万物意志的暗金色源炁,如同溪流汇入大海,注入断刀之中。
嗡——!!!
暗金断刀发出一声愉悦的轻鸣!刀身裂纹中那亿万赤金光点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势,以林烬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这“势”并非威压,而是焚烬的意志!是断刀饮血无数、斩碎天门积累的杀伐之气!是初代领袖那不屈战魂的咆哮!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燃血境流寇,在接触到这股“势”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眼中的嗜血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动作猛地一僵,气血翻腾,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兵刃!
就连那凝魂境巅峰的独眼巨汉,前冲的势头也为之一滞,巨熊法相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吼!他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装神弄鬼!给老子死!”独眼巨汉怒吼壮胆,锯齿砍刀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狠狠劈向林烬的头颅!刀风凌厉,足以开山裂石!
就在砍刀即将临头的刹那!
林烬那横着的“焚世”断刀,动了!
不是劈,不是砍,而是如同驱赶苍蝇般,轻描淡写地向上——一撩!
动作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
暗金色的刀锋,精准无比地迎上了那势大力沉的锯齿砍刀!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如同金玉交鸣的脆响!
没有预想中的火星四溅,没有能量的剧烈碰撞!
在“焚世”断刀的刀锋触及锯齿砍刀的瞬间,独眼巨汉那柄以百炼精钢掺杂煞铁铸就、饮血无数的锯齿砍刀,如同遇到了克星的朽木,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
是的,湮灭!不是断裂,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存在层面直接抹除!化作最细微的金属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独眼巨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他全力一击,如同打在了空处,那恐怖的惯性让他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
而林烬的刀,在湮灭了锯齿砍刀后,去势不减!
暗金色的刀锋,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凝固的油脂,沿着独眼巨汉前冲的手臂,轻轻一划!
嗤——!
一声轻响!
独眼巨汉那条比常人大腿还粗、覆盖着厚重煞气的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喷出,因为伤口在瞬间被焚烬之力灼烧、碳化!
直到断臂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独眼巨汉才感觉到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独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轰然跪倒在地!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喧嚣的河滩,只剩下黑煞涧底部煞雾翻涌的“咕嘟”声和独眼巨汉压抑的哀嚎!
所有冲上来的流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脸上的嗜血和贪婪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取代!他们看着首领那诡异的断臂,看着林烬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暗金断刀,如同看着来自九幽的魔神!
防御圈内的护卫和那华服少女也彻底惊呆了,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逆转的一幕!
林烬缓缓收回“焚世”。刀身赤金光点微微闪烁,仿佛意犹未尽。他赤金星漩的瞳孔冰冷地扫过那些僵立的流寇。
一个字,如同来自死神的低语,再次响起: “滚。”
这一次,再无人敢将其视为笑话。
“魔…魔鬼!” “跑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幸存的流寇们如同炸窝的蚂蚁,丢下兵刃,哭爹喊娘地朝着黑煞涧两侧的陡峭岩壁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眼间便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与浓重的煞雾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跪地哀嚎的独眼巨汉。
林烬没有理会那些杂鱼。他的目光落在那跪地哀嚎的独眼巨汉身上,又扫了一眼防御圈内惊魂未定的护卫和少女,最后投向那深不见底、翻涌着浓郁煞雾的黑煞涧深处。
灵魂深处,那幅浩瀚星图的光芒微微闪烁。在黑煞涧深处,靠近葬古渊力量侵蚀的核心区域,似乎有一个微弱的、与煞气格格不入的空间标记在隐隐呼应。
是巧合?还是星图指引的下一处关键?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防御圈内,那名领头的、身上带伤的凝魂境中年护卫挣扎着起身,对着林烬深深一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那华服少女也连忙敛衽行礼,苍白的脸上满是感激与敬畏。
林烬没有回应。他提起地上依旧昏迷的疤脸,对阿妹示意了一下,便径直朝着黑煞涧那翻涌的煞雾边缘走去。
阿妹会意,抱起小雀,对那护卫和少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跟上林烬。
“前辈!涧内煞气浓郁,更有煞魂盘踞,危险重重!”中年护卫见状,急忙出声提醒。
林烬脚步未停。危险?比起葬古之心和巡天司的追兵,这黑煞涧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体内的归墟源炁,对煞气这种负面能量,有着天然的亲和与吞噬欲望!
看到林烬二人义无反顾地走向煞雾,中年护卫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知道这等高人行事,非他所能揣度。
就在林烬和阿妹即将踏入那粘稠的黑红色煞雾范围时,异变再生!
呜——!!!!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如同索命的厉啸,猛地从流云关方向的天际传来!
数道散发着强大秩序波动、速度极快的银色流光,正撕裂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流星赶月般,朝着黑煞涧的方向疾射而来!流光之中,隐约可见身着银亮符文铠甲、气息赫然都在真武境以上的身影!
巡天司的追兵!真正的强者来了!而且来的如此之快!
“不好!是巡天司的银辉骑将!”中年护卫脸色剧变,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林烬赤金星漩的瞳孔骤然收缩!没有丝毫犹豫!
“进涧!”
他低喝一声,灰银色的空间之力瞬间包裹住自己和阿妹以及两名伤员,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翻涌着浓郁死气与怨念的黑红色煞雾之中!
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与精神冲击的煞雾瞬间将四人吞没!视线急剧下降,耳边只剩下煞雾翻涌的呜咽和无数怨魂若有若无的哀嚎!
几乎在四人身影没入煞雾的同一时间!
嗖!嗖!嗖!
三道散发着强大秩序威压的银色身影,如同陨石般重重砸落在河滩之上!为首者,赫然是一名气息达到真武境中阶、面容冷峻、眼神如同鹰隼的银甲将领!他手中握着一柄流淌着炽白雷光的长枪,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狼藉的河滩、跪地哀嚎的独眼巨汉,以及那防御圈内惊恐的护卫和少女。
“逆种林烬!何在?!”冷峻将领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进…进涧了…”独眼巨汉忍着剧痛,颤抖地指向那翻涌的煞雾。
冷峻将领眼神一厉,看向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红色煞雾,眉头微蹙。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深入这被葬古渊力量侵蚀的黑煞涧核心。
“哼!以为躲进这绝地就能逃掉?”他冷哼一声,手中雷光长枪一顿,“布‘锁煞阵’!封住涧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在里面撑多久!”
“是!”另外两名真武境初阶的银辉骑将齐声应诺,迅速取出阵旗,开始布置阵法。
河滩上,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只有煞雾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翻涌,如同巨兽张开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而此刻,深入煞雾的林烬四人,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粘稠的煞雾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着护体源炁!那蕴含其中的无数怨念与负面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向灵魂!疤脸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小雀眉心的银光也剧烈波动起来。
阿妹全力撑开大地力场,但在远离大地、又被煞气克制的环境下,力场范围被压缩到极致。
林烬心口归墟星璇薪火熊熊燃烧,暗金色的源炁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坚韧的光膜,将煞气大部分隔绝在外。归墟星璇缓缓旋转,开始本能地吞噬、炼化着涌入的煞气,将其转化为精纯的寂灭源炁补充自身。但这里的煞气太过浓郁精纯,吞噬炼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侵蚀的速度!
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或者…星图标记的那个空间!
林烬赤金星漩的瞳孔在浓稠的煞雾中艰难地辨识着方向,循着灵魂深处那微弱的空间标记感应,朝着黑煞涧更深处、煞气更加浓郁、也更加危险的核心区域,一步步艰难前行。
脚下是松软、粘稠、不知堆积了多少骸骨的黑色淤泥。四周煞雾翻涌,视线不足三尺。无数扭曲的、由纯粹煞气构成的煞魂,如同阴影中的毒蛇,在雾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伺机扑上来啃噬生灵的血肉与灵魂!
林烬手中的“焚世”断刀微微震颤,刀身赤金光点明灭,散发出对这些煞魂本能的厌恶与杀意。
突然!
前方浓稠的煞雾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煞气格格不入的幽蓝色光芒,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突兀地亮起!
同时,灵魂深处那空间标记的感应,骤然变得清晰!
“那边!”林烬精神一振,强行催动源炁,加快脚步!
随着靠近,那幽蓝色光芒逐渐清晰。赫然是一口半埋在黑色淤泥中、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幽蓝色金属铸造的古老棺椁!
棺椁不大,仅有丈许长,表面布满了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幽蓝色光芒,形成一个淡淡的光罩,将周围浓郁的煞气排斥在外,撑起了一片直径约三丈的安全区域!
棺椁静静地躺在淤泥中,散发着沧桑、死寂、却又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
星图标记的,竟是这口棺椁?
林烬脚步停在光罩边缘,赤金星漩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口幽蓝棺椁,心中警兆骤升!这棺椁出现的太过诡异!在这绝煞之地,为何会有一口能排斥煞气的棺椁?里面葬着谁?是机缘?还是更大的陷阱?
然而,身后巡天司的追兵正在布阵封堵,周围的煞气侵蚀越来越强,疤脸和小雀的状态也岌岌可危。
他们没有选择。
林烬深吸一口冰冷的煞气,手中“焚世”断刀横在身前,一步踏入了那幽蓝色的光罩之中。
光罩之内,煞气尽消,空气清新得让人有些不适应。仿佛从地狱一步踏入了净土。
阿妹紧随其后,踏入光罩,立刻将疤脸和小雀放下,检查他们的状况。
林烬则缓缓走向那口幽蓝色的棺椁。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棺椁上那些古老符文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就在他距离棺椁不足一丈之时!
嗡——!!!
棺椁表面的幽蓝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棺椁剧烈震动起来!棺盖与棺体之间的缝隙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色液体!
一股冰冷、邪恶、带着极致贪婪与饥饿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魔,轰然从棺椁内部——苏醒了!
“喋喋喋…新鲜的…血肉…灵魂…” “多少年了…终于…又有…祭品…送上门来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直接在林烬和阿妹的灵魂深处响起!
棺盖,开始缓缓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