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界原的边缘,能量风暴相对平缓的区域。一座由巨大、残破的星舰骸骨和嶙峋的焦黑岩石勉强搭建起的简陋营地,如同巨兽的骨骸匍匐在荒凉的大地上。这里便是“碎骨营”,一处在新生纪元混乱初期挣扎求存的流民聚集地。
营地内弥漫着比空气更沉重的绝望。流民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夹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下一顿食物的茫然渴望。他们是从下界更深处逃难而来,在天域崩塌引发的能量海啸、怪物袭击和随之而来的混乱中失去了家园、亲人,如同被时代巨轮碾碎的尘埃。营地中央燃着一小堆篝火,燃料是几块勉强能点燃、冒着黑烟的焦木,微弱的火光摇曳不定,非但驱不散寒意,反而映照出一张张愁苦绝望的脸。
嘎吱…嘎吱…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猎人“疤脸”佝偻着背,带着他的拾荒小队回来了。少年“阿石”沉默地跟在后面,背着一个破旧的藤筐,里面只有寥寥几株颜色灰败、叶片干瘪的“苦根草”。女孩“小雀”走在最后,她个子瘦小,显得更机灵些,但此刻也是小脸脏污,眼神疲惫,她背着的筐里只有几块拇指大小、光泽暗淡的劣质能量晶石。
收获惨淡。小队的气氛比营地里的空气更压抑。
“疤脸叔…”小雀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沉默,“还是…还是只有这些…连填肚子都不够…”
疤脸那张布满风霜、一道狰狞疤痕贯穿左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浑浊的眼中疲惫更深。他拍了拍小雀瘦弱的肩膀,嘶哑道:“活着…回来就好。”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阿石默默地将苦根草和晶石倒进营地角落一个更大的、半空的藤筐里,里面稀稀拉拉的存货让人看不到希望。他拿起靠在岩石旁的一柄简陋石矛,用力握紧,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小雀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指向崩界原深处,那片能量异常紊乱、空间裂隙如同破碎玻璃般密集的区域——正是“烬”坠落的方向。
“疤脸叔!快看那边!”她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刚才…刚才那边有光!很怪的光!灰蒙蒙的闪了一下就没了!还有…好像有怪物的叫声,也…也突然就没了!”
疤脸浑浊的双眼瞬间锐利起来,如同老鹰般投向小雀所指的方向。他经验丰富,在旧时代就常年在险地狩猎,对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那片区域的能量波动异常活跃,空间结构极不稳定,绝非善地。
“能量塌陷?空间乱流爆发?”疤脸低声自语,眉头紧锁,“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不太平…那片地方,离我们太近了!”
营地的角落阴影里,一个裹着破旧黑袍、身形干瘦如柴的男人抬起了头。他叫“毒鹫”,眼神阴鸷得像秃鹫,脸上带着一种长期饥饿和阴狠混合的蜡黄。他听到了小雀的话,也看到了疤脸凝重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抬手,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挂在脖子上一个粗糙的骨质吊坠——那吊坠形状扭曲,依稀能看出像是一架倾斜的天平,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冷的秩序感。这是旧天道信仰残留的符号,被他视为“圣物”。
一丝贪婪混合着恶意的光芒在毒鹫眼中闪过。他压低声音,对身边几个同样眼神不善、一看就不是善类的跟班道:“听见没?崩界原深处掉下来的东西…能引起那种动静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不定是宝贝。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人认领…那就是无主之物!”
跟班们眼中也燃起贪婪的火焰。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任何可能的“机遇”都值得用命去搏。
疤脸心中警铃大作。他看了一眼营地中央那些麻木绝望的流民,又看了看小雀和阿石眼中残留的惊惧,最终咬了咬牙。
“阿石,小雀,跟我来!带上家伙,小心点!”疤脸抽出腰间那柄磨得发亮的骨刀,眼神凝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记住,情况不对,立刻跑!”
三人小心翼翼地离开营地,如同三只警惕的狸猫,借助巨大的焦黑岩石和星舰骸骨的掩护,朝着那片能量异常区域潜行而去。
越靠近,空气中弥漫的法则浊气就越浓,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间裂隙无声地开合,偶尔喷吐出的能量乱流刮得人脸生疼。地面上残留着巨大的冲击坑和焦灼痕迹。
终于,他们潜行到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焦黑岩石后方。疤脸示意噤声,三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头皮发麻!
焦土中央,残留着一圈极其诡异的“空白”区域。那里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用力抹过,干净得连一丝尘埃都没有,与周围浑浊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几道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在“空白”边缘扭曲蠕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而在那“空白”区域的中心,一个身影静静地躺在焦土上。
那是一个婴儿!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浑身沾满黑红色的血污和泥土,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后心位置——一道可怕的贯穿伤,边缘翻卷,正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银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冰冷、恶毒的气息。
婴儿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昏迷。然而,让疤脸三人感到极度诡异的是:婴儿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光。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空气中那些混乱的法则浊气,甚至空间裂隙溢散出的细微能量碎片,正以一种缓慢但持续不断的态势,被那婴儿的身体…**吸**进去!
“天…天哪…”小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同情,“是个小娃娃?他…他还活着?!他…他在吃那些脏东西?!”
阿石握紧了手中的石矛,指关节捏得发白,声音带着颤抖:“疤脸叔!他…他不正常!那些浊气…还有那些空间碎片!他怎么能…还有那伤口…那光…好…好邪门!”他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恐惧,那银黑色的光芒让他想起了一些旧时代关于神殿“净化”异端的可怕传说。
疤脸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婴儿后心那道散发着不祥银黑光芒的伤口,再看着那被动吸收混乱能量的诡异景象,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经历过旧时代的黑暗,亲眼见过神殿如何处置所谓的“瑕疵者”和“异端”。眼前这个婴儿身上的伤口,那股冰冷恶毒的气息,还有这诡异的体质…无一不指向一个词——**灾祸**!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碎骨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这个婴儿,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毒瘤!
浑浊的老眼中,挣扎与狠厉激烈交锋。最终,对营地众人安危的担忧压倒了那一丝微弱的怜悯。他枯瘦的手,缓缓而坚定地握紧了腰间的骨刀刀柄。
“这孩子…”疤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是个祸根!”
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