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风如同裹着盐粒的刀子,刮过凌风染血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铁锈般的腥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内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濒死的鼓点。无相武魄的核心一片死寂,枯竭得如同被烈日曝晒万载的河床,连一丝元力的涟漪都无法泛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砂石地上。巡天司座那如同神只降临的银白身影,那毁灭一切的秩序巨掌,叶红烛嵌入石壁的残破身躯……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在他剧痛的脑海中反复闪回。
“红烛……”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凌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的《天工图谱》上。核心区域,那道属于叶红烛的濒死烙印,光芒已经微弱到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明灭的频率越来越慢,每一次闪烁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在冰冷的卷轴之中。
空间夹缝……唯一的希望……渺茫到几乎不存在……
但这,是最后的线索!是叶红烛燃烧生命、连同林烬寂灭奇点共鸣,才在毁灭瞬间诞生的、转瞬即逝的可能!
一旦烙印消失……那点微弱的涟漪波动彻底平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去?以他现在这副残破之躯,靠近巡天司座所在的毁灭核心?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甚至可能连那夹缝的入口都感知不到,就被碾成齑粉!
不去?眼睁睁看着那点微弱的烙印彻底熄灭?让叶红烛最后残存的生命本源和意志,彻底迷失在混乱恐怖的空间罅隙,或是被秩序之力彻底净化?
“嗬……嗬……”凌风剧烈地喘息着,赤红的双眼中,挣扎与疯狂如同两条毒蛇般激烈撕咬。剧痛和虚弱是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冰冷的砂石硌着骨头,海浪的拍打声像是无情的倒计时。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扭曲变形、无力垂落的左臂。剧痛如同电流般窜过神经。又看向身下这片冰冷潮湿、被毁灭余波蹂躏得满目疮痍的砂石滩。
最后,他的视线,死死定格在《天工图谱》核心那道即将熄灭的濒死烙印上。
那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淬毒的藤蔓,彻底绞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无相……武魄……”凌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五指如同铁钳,死死攥紧了古朴的卷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图谱冰冷的表面,瞬间被那明灭的星光吸收,留下一点暗红的印记。
“既然……枯竭……”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赤红的瞳孔中,所有的痛苦、挣扎、绝望,都被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所取代!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决绝!
“那就……燃尽吧!!!”
轰——!!!
一声无声的灵魂尖啸在凌风识海最深处炸响!他不再试图从枯竭的无相武魄核心中榨取一丝一毫的元力!而是……以自身残存的所有生命本源、所有不屈意志为薪柴,以那点濒临破碎的无相武魄核心为……火种!点燃了……焚魂之火!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生命凋零与灵魂燃烧双重气息的惨烈波动,猛地从凌风残破的躯壳中爆发出来!他周身并未燃起实质的火焰,但皮肤却在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毛孔中渗出细密的血珠,又在恐怖的高温下瞬间汽化,形成一层淡淡的血雾!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槁灰白!
剧痛!超越了肉体的极限!那是灵魂被点燃、被撕裂、被献祭的终极痛苦!凌风的身体在冰冷的砂石上剧烈地抽搐、痉挛!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眼球因巨大的痛苦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燃烧中,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他生命与灵魂烙印的“源力”,被强行从燃烧的武魄核心中……逼了出来!这不是元力,而是比元力更本源、更接近生命本质的力量!是武者真正的根基所在!
这股微弱却精纯的“源力”,带着凌风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如同飞蛾扑火般,毫无保留地……注入了紧握在右手的《天工图谱》之中!
嗡——!!!
沉寂的古朴卷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星核的寒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微弱明灭,而是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炸裂!刺目的银灰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西岸沙滩,甚至短暂地驱散了天空的阴霾!
图谱核心区域,那两道烙印——林烬指向未知的寂灭坐标,叶红烛濒临消散的濒死烙印——在这股燃烧生命灵魂灌注的“源力”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凝实!
尤其是叶红烛那道烙印!原本微弱混乱、即将熄灭的光点,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刺目的赤灰色光芒!光芒之中,那道极其隐晦的空间涟漪波动,瞬间被放大了千百倍!变得无比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感觉!在凌风燃烧灵魂换取的、前所未有的敏锐感知中,他清晰地“看”到——在烙印指向的、荒岛核心那恐怖巨坑的边缘,一处被秩序余韵和毁灭能量扭曲得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上,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边缘不断扭曲崩灭的……空间裂隙!正在艰难地维持着!
裂隙内部,是光怪陆离、不断破碎重组的色彩乱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与虚无气息!而在那裂隙最深处的某个混乱碎片中,凌风那燃烧灵魂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熟悉的……带着焚灭与寂灭双重余韵的……赤灰色火星!
是叶红烛!她最后残存的生命本源和意志,如同风暴中的孤舟,正被那混乱的空间乱流撕扯、吞噬!
找到了!
“呃啊——!!!”凌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燃烧灵魂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但他赤红的双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光芒!他不再犹豫,将燃烧生命灵魂换取的、仅存的最后一丝意志和力量,连同那清晰的裂隙感知,再次狠狠灌注进光芒万丈的《天工图谱》!
“开——!!!”
随着他灵魂的咆哮,《天工图谱》爆发的星辉瞬间凝聚!不再是散射的光芒,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由无数星辰轨迹构成的银灰色光柱,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跨越星河的桥梁,瞬间投射向荒岛核心巨坑边缘……那道转瞬即逝的空间裂隙!
轰——!!!
光柱精准地命中了裂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被强行撬动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那道原本细微、扭曲、随时会崩溃的空间裂隙,在蕴含着星辰空间奥秘的天工图谱星辉灌注下,如同被强行撑开的门户,瞬间……扩大!稳定!
一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破碎星光和混乱色块的……空间通道入口,赫然成型!通道内部,光怪陆离的景象疯狂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通道……开了!
然而,就在通道成型的瞬间——
“蝼蚁!尔敢——!!!”
一声蕴含着滔天震怒与冰冷杀意的咆哮,如同九天神罚,瞬间撕裂了整个荒岛的天空!恐怖的圣武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均重锤,狠狠砸落在刚刚撑开的通道入口附近!
空间凝固!时间迟滞!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巨坑上空!正是巡天司座!他那双冰冷的银色漩涡瞳孔,死死锁定在凌风燃烧灵魂投射出的星辉光柱,以及那刚刚成型的空间通道上!右手腕部那道细微的焦黑痕迹,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目光穿透数十里距离,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西岸沙滩上,那个如同燃烧火炬般、气息正在飞速凋零的身影!
“亵渎秩序!窃取空间!当诛!”冰冷的声音如同宇宙的终审判决!
巡天司座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朝着西岸凌风所在的方向,遥遥一指!
轰隆——!!!
一只遮天蔽日的、完全由冰冷秩序法则凝聚而成的银色巨指,如同天柱倾塌,瞬间贯穿虚空!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崩裂!带着冻结灵魂、抹除存在的绝对意志,朝着油尽灯枯、正在燃烧最后生命的凌风……以及他手中光芒万丈的《天工图谱》……狠狠点下!
死亡!绝对的死亡!在圣武巅峰含怒一击面前,凌风连万分之一瞬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但就在那毁灭巨指即将点落的万分之一瞬!
嗡——!!!
《天工图谱》仿佛感应到了灭顶之灾,也或许是凌风燃烧灵魂灌注的最后意志驱动,核心区域那两道烙印——林烬的寂灭坐标与叶红烛的濒死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
尤其是叶红烛那道烙印!在通道入口成型的瞬间,在巡天司座毁灭攻击降临的刹那,烙印深处那丝微弱的赤灰色火星,仿佛受到了通道彼端那混乱空间夹缝中同源气息的牵引,猛地……跳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跳动!
那刚刚被撑开的空间通道入口,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猛地向内一缩!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混乱吸力,瞬间爆发!不再针对外界,而是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西岸沙滩上,那个即将被秩序巨指碾碎的、燃烧着生命与灵魂的身影!
刷!
凌风的身影,连同他手中光芒璀璨的《天工图谱》,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被那混乱的通道入口……吞噬了进去!
轰——!!!!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根代表着绝对毁灭的秩序巨指,狠狠点在了凌风刚才所在的位置!
无声的湮灭!
沙滩、礁石、海水……方圆百丈内的一切物质,连同那片空间本身,如同被宇宙橡皮擦抹过,瞬间化为最原始的粒子流!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熔融岩浆和银色法则碎片的恐怖深坑,出现在西海岸!
烟尘混合着毁灭性的能量乱流冲天而起!
巡天司座悬停在巨坑上空,银白长袍在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他冰冷的银色漩涡瞳孔,死死盯着那处空间通道入口消失的位置,以及下方新出现的毁灭深坑。
通道入口消失了。凌风的气息……连同那卷《天工图谱》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了。
荒岛之上,一片死寂。只有毁灭的余波在呜咽。
巡天司座缓缓抬起右手,看着手腕上那道细微的焦黑痕迹。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固异常的赤灰色火苗,依旧附着其上,缓慢地侵蚀着完美的秩序之躯。
他冰冷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名为“阴郁”的波动。
“寂灭……焚寂……天工……”冰冷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在毁灭的荒岛上空回荡,“终将……归于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