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悄然弥漫的寂灭气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凌风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他猛地后退一步,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层缓慢搏动的灰黑色雾茧!那气息……冰冷、死寂、仿佛能终结万物!与之前林烬爆发力量时那种狂暴的湮灭感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如同深渊本身般的……绝对虚无!
灰茧表面的震颤越来越明显,不再是之前的缓慢搏动,而是如同心脏复苏般开始有力、规律地收缩、膨胀!每一次收缩,都引动着周围驳杂的灵气和负面能量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疯狂涌入茧中;每一次膨胀,又都伴随着一丝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寂灭气息逸散而出!
更让凌风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晰地“看到”,灰茧周围的空气,光线,甚至空间本身,都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仿佛那灰茧的存在,正在缓慢地“侵蚀”着现实的根基!
“林烬……你到底……变成了什么?”凌风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言喻的惊悸。这绝非正常的疗伤或突破!这更像是某种……本质的蜕变!一种向着非人、向着终结本身靠近的恐怖进化!
就在这时!
“嘿!独眼彪那废物果然栽了!”
“啧啧啧,一个显化境的残废,一个快咽气的傻大个,还有个……裹在灰泥里的怪胎?”
“那红光!绝对是宝贝!抢过来!”
嘈杂而凶狠的叫骂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从礁石滩通往黑齿集的方向涌来!十几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穿着比刚才那几个喽啰稍好一些的破烂皮甲或锁子甲,武器也相对精良,散发着驳杂却凶戾的气息。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脸色蜡黄如同痨病鬼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把玩着两把漆黑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匕首,眼神阴鸷如同毒蛇,气息赫然达到了灵武境中期!显然是黑齿集某个小势力的头目,被逃回去的喽啰引来的“豺狼”!
他们贪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石岳手中紧握的血魄精元碎片,以及凌风身上那残存的显化境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但对他们而言依旧是块肥肉),最后才带着一丝惊疑和贪婪看向那诡异的灰茧。
“痨鬼张!”凌风心中一沉!麻烦大了!这痨鬼张在黑齿集底层小有名气,心狠手辣,擅长偷袭和用毒,手下也有几个硬茬子。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刚才的独眼彪已是极限,面对这伙人,绝无胜算!
痨鬼张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如同毒蛇吐信:“小子,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再给爷几个磕头认错,留你们全尸。不然……”他晃了晃手中幽蓝的匕首,“爷的‘鬼见愁’可好久没尝过显化境的血了!”
凌风脸色惨白,背脊却挺得笔直。他不动声色地将身体挡在昏迷的石岳和那诡异的灰茧之前,仅存的无相武魄光芒在体内艰难流转,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硬拼是死路,必须智取!黑齿集这种地方……或许可以利用混乱和规则?
就在凌风大脑飞速运转,痨鬼张等人狞笑着步步逼近,气氛紧绷到极点的刹那——
嗡——!!!
那灰黑色的雾茧猛地发出一声低沉、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嗡鸣!整个灰茧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如同绽放的黑色莲花般,猛地向外扩张、消散!
灰烬散去!
露出了其中……林烬的身影!
他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双目紧闭。但此刻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皮肤不再是布满裂痕的濒死模样,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滑、冰冷、如同上等灰玉般的奇异质感,隐隐流转着深邃的灰黑色光泽。身体线条变得更加精炼、流畅,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蕴含着内敛到极致的毁灭力量。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五官轮廓依旧清晰,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流动灰烬构成的奇异面具,面具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绝对的、俯瞰尘埃般的冰冷平静。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一股深沉如渊、令周围空间都为之凝滞的寂灭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
“装神弄鬼!”痨鬼张身后一个满脸横肉、手持巨斧的壮汉被这诡异的气息激得暴躁起来,怒骂一声,竟不管不顾,抡起巨斧,带着开山裂石般的蛮力,朝着刚刚显露身形的林烬头颅,狠狠劈下!“给老子死!”
斧刃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这一击,足以将精铁劈开!
凌风瞳孔骤缩,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就在那势大力沉的巨斧即将劈中林烬头颅的瞬间——
林烬……睁开了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燃烧着冰冷灰焰的……深渊漩涡!
**归墟之眼!**
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
凌风只看到林烬那双燃烧着灰焰的深渊之瞳,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柄劈落的巨斧之上。
下一刻!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响!
那柄灌注了壮汉全身灵力的精钢巨斧,从斧刃尖端开始,毫无征兆地……寸寸化为飞散的灰色尘埃!不是断裂!不是崩碎!而是最彻底的……物质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湮灭如同瘟疫般沿着斧柄急速蔓延!那壮汉只感觉手中一轻,随即一股冰冷死寂、带着万物终结气息的力量瞬间顺着斧柄传入手臂!
“呃……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响起!那壮汉的手臂,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蜡像,从手掌开始,皮肤、肌肉、骨骼……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化为飞灰!
灰烬如同灰色的沙流,从他的断臂处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林烬睁眼,到巨斧连同壮汉的手臂化为灰烬,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妖……妖怪啊!!!”剩下的打手们如同见了鬼魅,吓得魂飞魄散,怪叫着丢掉武器,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刚才的凶戾贪婪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痨鬼张蜡黄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林烬那双燃烧着灰焰的、毫无人类情感的深渊之瞳,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那眼神……漠然、冰冷,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尘埃!
“撤!快撤!”痨鬼张发出变了调的尖叫,转身就想逃!
然而,已经晚了。
林烬那覆盖着灰烬面具的脸,极其轻微地转向了痨鬼张的方向。那双归墟之眼,锁定了目标。
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痨鬼张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意志瞬间降临!他体内驳杂的灵力瞬间陷入绝对的死寂,如同被冻结!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亿万根钢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一股大恐怖攫住了他的灵魂,让他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寂灭凝视!**
嗤嗤嗤——!
痨鬼张的身体表面,从接触林烬目光的地方开始,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失去所有生机!如同瞬间经历了千年的风化和腐朽!这腐朽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全身!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身体就在凌风惊骇的目光中,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坍塌下去,化为地上的一小堆……灰烬!只有那两把幽蓝的匕首叮当落地,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死寂!
礁石滩上,只剩下海浪拍击的轰鸣,以及凌风剧烈的心跳声!他看着那堆代表痨鬼张的灰烬,又看向缓缓站直身体、周身萦绕着冰冷寂灭气息的林烬,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还是他认识的林烬吗?
林烬缓缓低下头,覆盖着灰烬面具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他抬起右手,那呈现出灰玉般光泽的手掌五指张开,对着地上那堆痨鬼张化成的灰烬,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吸力爆发!那堆灰烬中,几缕极其微弱、驳杂、却蕴含着灵武境本源的精纯能量,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没入林烬的掌心!他体表那层灰玉般的光泽似乎微微亮了一丝。
吞噬!不仅是物质,连死亡后残留的能量本源……也被他吞噬了!
做完这一切,林烬那双燃烧着灰焰的归墟之眼,缓缓转向了凌风。
冰冷!漠然!如同俯瞰蝼蚁!
凌风瞬间感觉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体内仅存的无相武魄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构筑防御,却在那双深渊之瞳的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林烬?”凌风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林烬静静地注视着凌风,那双灰焰燃烧的深渊之瞳中,冰冷漠然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绝对的寂灭深处……极其艰难地挣扎了一下。
覆盖着灰烬面具的脸庞极其轻微地转向一旁昏迷的石岳。当看到石岳那焦黑狰狞的后背伤口和微弱的气息时,那双深渊之瞳中燃烧的灰焰,似乎……跳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情绪波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划过。
他缓缓抬起右手,覆盖着灰玉光泽的指尖,对着石岳后背那道焦黑坏死、散发着微弱法则侵蚀气息的恐怖伤口,隔空虚点。
**灰烬之触·剥离!**
不再是吞噬生机,而是……剥离!
嗤——!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无声无息地没入石岳的伤口深处!
肉眼可见的,伤口边缘那些焦黑坏死、被法则之力侵蚀的组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精准地“切割”下来,迅速化为细碎的灰色尘埃,簌簌飘落!露出了底下鲜红的、正在艰难蠕动的血肉!那附着在伤口深处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微弱金色法则之力,在灰黑气流的侵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石岳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模糊却带着一丝舒爽的呻吟!他后背的伤口虽然依旧深可见骨,但那股不断侵蚀生机的法则之力被彻底拔除!磐石武魄那微弱的光芒如同挣脱了枷锁,瞬间变得明亮、活跃起来!紧握在手中的血魄精元碎片红光暴涨,更加精纯的生命精元涌入体内,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愈合!
做完这一切,林烬指尖那缕灰黑气流缓缓收回。他覆盖着灰烬面具的脸庞再次转向凌风,那双深渊之瞳中的灰焰依旧冰冷,但凌风却敏锐地感觉到,那股冻结灵魂的漠然……似乎淡去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林烬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灰焰的归墟之眼,穿透了污浊的空气和杂乱的低矮棚屋,投向了黑齿集深处那片更加混乱、更加黑暗的区域。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或者说,在吸引着他体内那颗代表着终结与新生的……灰烬奇点。
他迈开脚步,步伐并不快,却异常稳定。灰玉般的脚掌踩在湿滑污秽的礁石滩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边缘缭绕着细微湮灭灰气的脚印。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污浊气息和负面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被吞噬、净化。
凌风看着林烬那在污秽中行走却纤尘不染、散发着冰冷寂灭气息的背影,又看了看气息明显好转、伤势加速恢复的石岳,长长地、带着劫后余生般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林烬……”他低声喃喃,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恐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至少,他还认得他们,他还记得守护。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腿部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挣扎着背起依旧昏迷但气息稳固的石岳。石岳沉重的身躯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但他咬着牙,一步步,踏着林烬留下的、正在缓缓消散的灰烬脚印,朝着那片混乱而黑暗的黑齿集深处,艰难地跟了上去。
灰烬在前,踏破污秽。
智者在后,负重前行。
磐石在肩,生机重燃。
黑齿集的暗巷,迎来了它无法理解的……归墟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