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巡哨!开门!搜查要犯!”
那破锣般嚣张的叫嚣,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林烬和石岳的心脏!
追兵!来得太快了!
石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受伤猛虎!他低吼一声,不顾胸前伤口崩裂的剧痛,仅存的右臂猛地在地上一撑,魁梧的身躯竟硬生生地半跪而起!一股土黄色的、带着山岳般沉重气息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骤然腾起,虽然微弱,却带着磐石般的不屈意志!他死死盯住那扇破旧的木门,肌肉虬结,做好了用身体硬撼刀锋的准备!
林烬的反应更为直接!丹田深处那沉寂的灰色漩涡,在极致的危机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沸腾!一股冰冷、死寂、带着万物终结湮灭气息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失控的野马,瞬间从他周身毛孔、尤其是胸前那道焦黑狰狞的伤口缝隙中狂涌而出!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连炉膛里跳跃的火焰都仿佛黯淡了一瞬!他强撑着坐起,右手五指下意识地张开,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灰气,眼中那冰冷的火焰疯狂跳动,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锁魂链的压制已去,这初生的、暴戾的力量,正渴望着宣泄!
铁匠铺内,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重伤的困兽,亮出了最后的獠牙!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机一触即发之际——
一直背对门口、如同石雕般沉默的哑叔,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依旧缓慢,甚至有些迟滞。他缓缓放下手中拨弄炉火的火钳,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然后,他佝偻着背,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扇被拍得砰砰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的破旧木门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铺着细沙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林烬和石岳紧绷的心弦上!
他想做什么?开门?投降?还是…
门外的叫嚣和拍打声更加急促嚣张:“妈的!聋了吗?再不开门,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破地方!”
哑叔走到了门前。他枯树皮般的手掌,按在了粗糙冰凉的门板上。门外刺目的光线透过门缝,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吱呀——!
门,被哑叔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将哑叔佝偻的身影衬得更加渺小单薄。门外,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杂色皮甲、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马匪身影,清晰地暴露在门缝之后!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戾,正是刚才叫嚣的那个。他腰间挎着弯刀,马鞍旁还挂着血迹未干的绳索和捕兽夹,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煞气。
刀疤脸马匪看到开门的是个佝偻着背、穿着破烂、毫不起眼的老铁匠,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呸!原来是个老棺材瓤子!”刀疤脸啐了一口,手中的马鞭毫不客气地指向哑叔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哑叔脸上,“老东西!耳朵聋了?大爷们是黑风寨巡哨!有要犯逃到你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看见没?一个瘦高个,浑身是血,像痨病鬼!还有一个块头很大的蛮子!给老子老实交代!不然…”
他的目光越过哑叔单薄的肩膀,贪婪而凶狠地扫向光线昏暗的铁匠铺内,试图搜寻目标。当他的视线扫过角落里半跪在地、如同蓄势待发凶兽的石岳,以及坐在茅草堆上、周身萦绕着诡异灰黑死气的林烬时,那双凶戾的眼睛猛地爆发出狂喜和残忍的光芒!
“哈哈!果然在这!两个杂碎!看你们往哪跑!”刀疤脸狂笑一声,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寒光一闪,刀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竟直接越过哑叔的头顶,朝着离门较近、坐在地上的林烬狠狠劈去!动作狠辣迅疾,显然是想先废掉一个再说!
“林烬!”石岳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阻挡!
林烬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丹田内沸腾的灰色漩涡爆发出本能的咆哮!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在那弯刀寒光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抬起了那只萦绕着灰黑死气的右手,五指张开,不闪不避,朝着那劈落的刀刃迎了上去!
不是格挡!不是硬碰!
是…吞噬!
**灰烬之触!**
丹田内,那饱胀欲裂、渴望着“养料”的灰色漩涡,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由精铁打造、蕴含着使用者凶悍杀意和微弱血煞之气的武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吸力!
嗡!
一股无形的、针对“终焉之力”的恐怖吞噬力场,瞬间从林烬掌心爆发!
嗤——!
刀疤脸马匪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随即扭曲成极致的惊恐!他感觉手中劈落的弯刀,在距离那诡异年轻人手掌不足三寸的地方,如同砍进了粘稠无比的沼泽泥潭!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死寂的恐怖吸力,蛮横地缠住了他的刀,更顺着刀身,如同跗骨之蛆般瞬间蔓延到了他的手臂!
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弯刀,在与那灰黑死气接触的瞬间,接触点的金属光泽如同被无形的时光之尘覆盖,迅速变得灰败、黯淡!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刀身上出现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一股精纯的、蕴含着金属死气(金属本身的“朽败”特性)和刀疤脸附着其上的微弱血煞之气的能量,被那恐怖的吸力疯狂地抽离出来,顺着林烬的手臂汹涌灌入!
“呃啊——!!”刀疤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右臂仿佛被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同时刺入、搅动!不仅仅是手臂肌肉被撕裂般的剧痛,更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气血和力量被强行掠夺的恐怖体验!他拼命想抽回手臂,但那股吸力如同深渊巨口,牢牢地锁住了他!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弯刀,在那灰黑气息的侵蚀下,如同经历了千年的腐朽,刀身迅速布满锈蚀的痕迹,裂痕扩大,“咔嚓”一声脆响!半截刀身竟然如同朽木般断裂、粉碎!化作一捧细碎的、毫无光泽的铁屑,簌簌落下!
“妖…妖怪!!”刀疤脸身后的两个马匪看到这骇人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的尖叫!他们胯下的马匹也受惊嘶鸣,不安地刨着蹄子。
林烬也不好受!强行吞噬这蕴含血煞之气的精铁武器能量,如同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烙铁!那狂暴的金属死气和凶戾的血煞冲击,比他之前吞噬的死气和血兽精血更加尖锐、更具破坏性!剧痛瞬间冲垮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精神防线!他感觉自己的右臂经脉如同被无数把烧红的锉刀反复刮擦,瞬间崩裂!喉咙一甜,一口带着灰黑色气息的污血猛地喷了出来!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杀了他!快杀了这妖人!” 刀疤脸看着自己只剩下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刀,又惊又怒,如同见了鬼魅,对着身后两个吓傻了的同伴嘶声咆哮。
两个马匪虽然恐惧,但黑风寨的凶名和对刀疤脸的畏惧压倒了本能。他们怪叫一声,同时拔出腰刀,策马就要冲进狭窄的门缝,目标直指倒在地上、气息萎靡的林烬!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闷雷般在每个人心头炸响的冷哼,骤然响起!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荡!
那声音的源头,正是站在门口、被所有人忽略了的、佝偻着背的老铁匠——哑叔!
他依旧背对着铺内,面朝着门外三个凶神恶煞的马匪。在刀疤脸断刀、林烬倒飞、两个马匪策马欲冲的混乱瞬间,他动了。
动作依旧缓慢,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他微微侧身,那只刚刚放下火钳、布满老茧和铁锈的左手,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般,朝着那两匹受惊冲来的马匹方向,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耀眼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股无形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浑厚力量,随着他那轻描淡写的一挥,骤然扩散开来!
呼!
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高头大马,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厚重无比的山壁!马头瞬间变形凹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硬生生被这股力量拍得凌空倒飞出去!马背上的马匪被狠狠甩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砸在数丈外的戈壁砂石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骨裂声和凄厉的惨叫,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第二匹马和它背上的马匪,同样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边缘扫中!马匹嘶鸣着侧翻倒地,将背上的马匪重重压在马下,顿时筋断骨折,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而站在最前面、刚刚经历断刀之痛的刀疤脸,更是首当其冲!他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如同无形的磨盘,狠狠碾过他的身体!护体的微弱煞气瞬间崩散!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哇”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震得离地飞起,倒飞出十几步远,重重摔在坚硬的戈壁地上,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只剩下微弱的呻吟,眼看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前一刻还是马匪嚣张闯门、弯刀劈落、林烬诡异反击的混乱场面。下一刻,门口已是人仰马翻,惨嚎一片!三个凶悍的马匪如同被顽童随手拍飞的苍蝇,瞬间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铁匠铺内,一片死寂。
石岳半跪在地,维持着想要扑救的姿势,嘴巴微张,眼神呆滞地看着门口那佝偻却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林烬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嘴角还挂着污血,右臂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刺穿般剧痛麻木,但那双燃烧着灰色火焰的眼睛,却死死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盯着哑叔那随意一挥后、又缓缓放下的左手!
随意一挥!轻描淡写!
如同拍去身上的尘土!
没有惊天动地的元力波动,没有华丽的招式光芒!只有那纯粹到极致、厚重到不可思议的力量!那是…对力量掌控到了何等返璞归真、举重若轻的境界?!
哑叔缓缓转过身,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门外惨嚎呻吟的马匪,也没有看铺内震惊呆滞的林烬和石岳。他那双深陷在浓眉下的眼睛,只是平静地扫过林烬那只无力垂落、皮肤下灰黑色气息紊乱窜动、正不断渗出污血的右臂。
那眼神,没有任何关切,没有任何责备,只有一种…如同老匠人看到一块锻造失败、崩出了裂纹的废铁般的…平静审视。
然后,他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到墙角的水桶边,舀起一瓢浑浊的冷水,开始冲洗他那双布满老茧、沾着铁锈、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惊天一击余温的手掌。
铁匠铺里,只剩下水流的哗啦声,门外马匪微弱的呻吟声,以及林烬和石岳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炉膛里的火焰,不知何时又旺盛了几分,跳跃着,映照着铺内三人截然不同的身影,也映照着门外那片刚刚染上了新血的戈壁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