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深井,时间仿佛凝滞。
井壁晶石散发的柔和光芒无声流淌,将冰冷的金属井壁晕染成静谧的银河。林烬靠坐在井壁旁,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层笼罩的死灰色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心口,那点赤灰色的守护心火,在星辰本源持续的、无声的滋养下,已稳定如豆,光芒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韧。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心火微微跃动,将温热的生机顺着修复中的经脉,缓缓输送到四肢百骸。
他体内那几处恐怖的战场,在星辰之力的调和下,暂时进入了一种微妙的“休战期”。
眉心识海: 灰烬烈阳道基核心的裂痕被柔和的星辰光尘填补,虽然距离完全修复还差得远,但那些狰狞的撕裂口已被抚平,结构趋于稳定。赤金火纹与灰烬星芒依旧在核心内缓缓旋转、碰撞,每一次接触都引发细微的能量涟漪,但在星辰之力的缓冲下,不再有毁灭性的冲击外泄。那丝微弱的平衡,正在星辰光尘的加固下,艰难地维持着。
晶体右臂: 精纯的星辰本源如同清冽的溪流,持续浸润着那颗寂灭之心。那冰冷终结的搏动,在星辰秩序余韵的共鸣下,节奏进一步放缓。狂暴的反噬之力被大幅削弱,不再时刻撕裂林烬的身体。晶体化的手臂上,那些灰烬星芒的流动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星辰的秩序感,不再那么混乱无序。寂灭之心,这恐怖的毁灭之源,在星辰的抚慰下,暂时蛰伏。
后心毒藤: 银黑色的秩序毒藤被星辰秩序之力与守护心火的双重枷锁死死压制,如同冻僵的毒蛇,只能徒劳地在原地蠕动,银黑光泽在星辉下显得愈发黯淡阴冷。法则之伤的侵蚀,被牢牢锁死在当前的区域。
这并非痊愈,而是一种脆弱的、以星辰本源为代价维持的平衡。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任何外界的剧烈冲击,都可能将这平衡瞬间打破。
阿妹抱着依旧昏迷的小雀,沉静地坐在林烬对面。她闭着双眼,体表土黄色的岩甲虚影缓缓流转,如同呼吸般起伏。每一次流转,都引动着脚下星辰合金井壁中极其微弱的地脉之气,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星辰之力。她将这股混合的力量,温和地渡入小雀体内,滋养着女孩透支的空间道种和虚弱的身躯。小雀苍白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一丝,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只是眉心的空间道种灰芒依旧黯淡沉寂。
疤脸则如同最忠实的守卫,盘膝坐在狭窄的门缝内侧,背对着井内的静谧,面朝那通向未知黑暗的通道。他赤红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门缝外的一切动静,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他的气血之力在体内缓缓运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准备应对突袭。长时间的警惕让他精神高度紧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在无声的星光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
靠坐在井壁旁的林烬,眼睫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下颤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深井的宁静!
阿妹猛地睁开双眼,沉静的目光如电般射向林烬。 疤脸也豁然转身,赤红的瞳孔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林烬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努力凝聚涣散的神志。他紧闭的眼皮下,赤金色的瞳孔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流转。他那覆盖着淡金色血痂和灰色晶体碎屑的胸膛,起伏的幅度明显加大了一些。
“林烬大哥!”疤脸压低了声音,激动地呼唤,生怕惊扰了他。
林烬没有回应,但他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清晰可闻,不再是之前那种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微弱气息。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意念波动,开始从他眉心散发出来,不再是纯粹的混乱与痛苦,而是带上了一丝清明与挣扎!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他那残存的、被星辰之力浸润的混沌道体本源感知。
他“看”到了自己眉心识海内,那被星辰光尘包裹、艰难维持平衡的灰烬烈阳核心。赤金与灰烬的漩涡在星辰之力的调和下缓缓旋转,每一次碰撞都带起细微却蕴含毁灭之威的涟漪,又被坚韧的星辰光尘抚平。
他“看”到了右臂深处,那颗被星辰本源溪流环绕、搏动趋于平缓的寂灭之心。冰冷的终结气息与星辰的秩序余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脆弱的平衡。晶体手臂上,灰烬星芒的流动,似乎遵循着某种玄奥的星辰轨迹。
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后心!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银黑色秩序毒藤!它被星辰秩序之力构成的银色锁链和赤灰色心火构成的温暖屏障死死锁住!毒藤疯狂地扭动挣扎,每一次冲击都让锁链和屏障剧烈震颤,银黑色的污秽气息如同毒液般试图腐蚀穿透!冰冷、怨毒、充满秩序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那是巡天司座临死前最恶毒的诅咒,是旧天道秩序最后的反扑!
“呃…”一声压抑的、带着无尽痛楚的低吟从林烬喉间溢出。他身体猛地一颤,后心那被锁住的银黑色毒藤位置,皮肤下的肌肉剧烈痉挛,仿佛有活物在下面疯狂撕咬!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颊再次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林烬!”阿妹低喝一声,一步上前,厚实的手掌带着温厚的土黄色光晕,轻轻按在林烬剧烈颤抖的后背上。沉稳厚重的大地之力混合着星辰井中精纯的气息,试图帮助他镇压那暴动的秩序毒藤。
疤脸也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却不敢贸然触碰。
林烬赤金色的眼瞳猛地睁开!
瞳孔之中,不再是之前的混沌死寂,而是燃烧着两簇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赤灰色火焰!那火焰深处,是刻骨的痛楚,是冰冷的愤怒,是绝境中淬炼出的、永不屈服的意志!
“毒…藤!”他牙关紧咬,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剧痛和滔天的恨意。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后心那恶毒诅咒的每一次冲击,那冰冷怨毒的秩序之力如同亿万根钢针,不断刺入他的本源,妄图将他拖入永恒的秩序深渊!
他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力量去对抗!眉心灰烬烈阳核心猛地加速旋转,赤金火纹与灰烬星芒的冲突瞬间加剧!晶体右臂中的寂灭之心也感应到宿主的意志,搏动骤然变得狂暴!
“不可!”阿妹脸色一变,按在林烬后背的手掌力量加重,土黄色光晕暴涨,强行压制他体内即将失控的能量冲突!“星辰调和…来之不易…妄动…必崩!”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林烬身体再次剧震,刚刚试图凝聚的力量被阿妹强行打断,体内冲突的能量反噬让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金色星点和灰烬碎屑的鲜血!但那双赤金色的瞳孔,却死死盯着前方虚空,燃烧的意志火焰没有丝毫熄灭!
他明白了!现在的自己,脆弱如琉璃。任何强行调动本源的举动,都可能让星辰之力辛苦维持的平衡瞬间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对抗那秩序毒藤,不能靠蛮力,只能靠…意志!靠守护心火!靠星辰的持续滋养!
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和剧痛,缓缓闭上赤金色的眼眸,将全部心神沉入心口那点赤灰色的火焰之中。不再试图攻击,而是全力固守!引导着源源不断的星辰本源之力,融入心火,加固那层温暖的屏障,死死锁住后心的毒蛇!
守护心火的光芒,在他意念的凝聚下,似乎又明亮、坚韧了那么一丝。
深井内再次陷入紧张而压抑的平静。只有林烬粗重的喘息声和阿妹持续渡入的沉稳力量在回荡。
就在这时!
一直警惕地盯着门缝外通道的疤脸,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有东西!在腐蚀大门!”他低吼出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轰——嗤嗤嗤!!!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刺耳噪音,猛地从遗迹巨门的方向传来!
整个深井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井壁上镶嵌的星辰晶石光芒一阵剧烈闪烁!深井底部那缓缓旋转的银色光池也猛地一滞,光波剧烈荡漾!
只见那道被强行“共鸣”打开的狭窄门缝外,原本坚固无比、布满了星辰符文的暗沉合金巨门表面,此刻正被一层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腥臭和污秽气息的暗红色血污所覆盖!
那血污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不断分泌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星辰合金那足以抵抗开脉境巅峰蛮力轰击的坚固表面,在这污秽血液的侵蚀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坑坑洼洼!上面残留的、本就黯淡的星辰符文,在血污的覆盖下更是迅速失去光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污秽、带着强烈秩序残毒侵蚀气息的波动,正透过被腐蚀的巨门缝隙,如同冰冷的毒雾般,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这股气息,与林烬后心那秩序毒藤散发的恶毒波动,同源而出!冰冷、粘稠、充满了毁灭生机、污染秩序的恶意!
“污血蚀星阵!是‘血痂’!”阿妹沉静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她瞬间认出了这种旧天道爪牙惯用的阴毒手段!“他们在外面!想腐蚀大门,逼我们出去!或者…让污秽侵蚀进来,污染星辰核心,破坏林烬的恢复!”
渗透进来的污秽气息虽然稀薄,却带着强烈的污染性。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腥臭。井壁上星辰晶石的光芒被这污秽气息沾染,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深井底部银色光池的旋转也变得滞涩起来。
林烬猛地睁开眼!赤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的意志火焰瞬间暴涨!后心被锁住的秩序毒藤仿佛受到了同源气息的刺激,再次疯狂地扭动冲击起来!
外有强敌以污血蚀门,内有剧毒诅咒蠢蠢欲动! 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致命的危机,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狠狠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星辰深井这方暂时的庇护所,瞬间变成了被毒雾缓缓侵蚀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