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破烂的衣物传来,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寒。小雀蜷缩在狭窄的岩石裂缝深处,身体还在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痛而微微颤抖。她紧紧抱着苦蒲婆婆留下的、那个装着荧光苔藓粉末的小小皮囊,仿佛那是老人最后的温度与慰藉。裂缝外,是彻底化作炼狱的溶洞。
轰隆!轰隆隆!
如同天崩地裂!巨大的黑石柱如同巨人的断骨,在恐怖的震动中接连倾颓、砸落,激起浑浊水潭冲天的浊浪。地面撕裂开深不见底的巨口,贪婪地吞噬着崩塌的岩石和汹涌的河水。整个空间都在那苏醒的洪荒巨兽“渊”无意识的移动下呻吟、破碎!那弥漫的混沌归墟气息如同沉重的铅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疤脸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如同沉默的磐石。他胸前,婴儿“烬”在归墟气息的包裹和苦蒲婆婆生命献祭的滋养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沉睡。眉心那簇赤金色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的温暖光晕不仅笼罩着他小小的身体,也微弱地驱散着疤脸和小雀周围的阴寒与煞气。这火焰,是苦蒲婆婆用生命点燃的希望。
疤脸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裂缝外那末日景象的核心——圣骸那由银黑色秩序锁链构成的庞大意志化身!它悬浮在崩塌溶洞的上空,两点苍白的火焰剧烈跳动着,死死锁定裂缝中那点让它无比渴望又无比憎恶的薪火光芒!
“找到…你了…异端…火种…必须…净化!”冰冷宏大的意念带着贪婪与暴虐,穿透空间的阻隔,狠狠刺入疤脸和小雀的脑海!
嗡——!
无数条凝练如实质、缠绕着秩序符文的银黑色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毒龙群,无视了倾覆的石柱和滔天的浊浪,精准地、带着冻结灵魂的尖啸,狠狠扎向狭窄的岩石裂缝!锁链未至,那股冰冷的秩序威压已经让裂缝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吼!”疤脸双目赤红,爆发出困兽般的咆哮!他猛地将婴儿塞进小雀怀里,魁梧的身躯如同最坚固的壁垒,死死挡在裂缝入口!肌肉虬结的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准备用血肉之躯硬撼那毁灭性的秩序锁链!
然而,就在那蕴含着净化与毁灭之力的锁链即将洞穿疤脸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沉睡的婴儿“烬”,眉心那簇稳定燃烧的赤金火焰,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曳**了一下!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混沌道体深处的、对秩序力量的**本能排斥**与**反击意志**!
“呜…”沉睡中的婴儿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带着一丝被侵犯领地的怒意。
嗤——!
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色火星**,骤然从那赤金火焰的核心弹射而出!这火星毫不起眼,甚至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终焉、归于寂灭**的恐怖意境!仿佛是一颗微缩的**归墟原点**!
灰色火星无声无息地撞上了冲在最前面、距离疤脸鼻尖不足三尺的那根秩序锁链!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细微到极致的——“嗤”。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那根凝练无比、蕴含着圣骸意志和秩序法则之力的银黑锁链,以火星撞击点为中心,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构成锁链的秩序符文如同暴露在强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湮灭、崩解**!坚固的链体结构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瞬间**腐朽、灰败**!然后,在疤脸和小雀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漫天**飞灰**!
这湮灭并非停止!它如同瘟疫般顺着锁链之间的联系急速蔓延!
嗤嗤嗤嗤——!
冲入裂缝的数十条秩序锁链,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在灰色火星的寂灭意境下,接连不断地失去光泽、符文崩解、链体腐朽、最终化为灰烬飘散!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仅仅一个呼吸间,所有刺入裂缝的锁链前端,尽数化为乌有!
“呃啊——!!!”
裂缝外,圣骸的意志化身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与惊骇的尖啸!那被灰色火星寂灭的,不仅仅是锁链,更是它意志的延伸和力量的具现!两点苍白的火焰疯狂跳动,构成身体的锁链之躯剧烈翻腾、扭曲,仿佛受到了某种本源性的创伤!它死死“盯”着裂缝中那点微小的灰色火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那…那是什么火?!”小雀失声惊呼,抱着婴儿的手都在颤抖。疤脸也彻底愣住,挡在入口的双臂僵在半空,看着那点悬浮在空中、缓缓熄灭的灰色火星,又低头看向怀中婴儿眉心那簇依旧稳定燃烧的赤金火焰,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就在这时!
“哼!宵小之辈,也敢惊扰渊眠之地?滚!”
一个冰冷、苍老、仿佛蕴藏着无尽岁月尘埃的声音,突兀地在崩塌溶洞的上空响起!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溶洞崩塌的轰鸣和圣骸的尖啸!
疤脸和小雀猛地抬头!
只见溶洞上方一处尚未崩塌的断崖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严重的灰色布袍,身形佝偻,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岁月。他面容苍老枯槁,皱纹深深刻入骨骼,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蕴含星河,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暴怒的圣骸意志化身。他手中拄着一根非金非木、色泽暗沉的古朴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块不断变幻着混沌光泽的奇异石头。
灰袍老者并未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动作,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对着圣骸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凌空一点。
嗡!
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噗!
圣骸那庞大的锁链之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构成身体的无数锁链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断裂、崩解!两点苍白的火焰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恐惧的尖啸,猛地炸开,化作漫天细碎的光点,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彻底消散在崩塌的溶洞和弥漫的归墟气息之中!
圣骸的这道意志化身,竟被这灰袍老者随手一指,**点灭**了!
灰袍老者看都没看圣骸消散的地方,目光转向疤脸和小雀藏身的裂缝,在那簇赤金火焰和昏迷的婴儿身上停留了一瞬,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小家伙…意志倒是不错。”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
随即,老者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断崖边缘,仿佛从未出现过。
溶洞的崩塌还在继续,但失去了圣骸的威胁,那毁天灭地的压迫感骤然消失。只剩下“渊”那庞然身躯移动带来的、如同背景般的地动山摇。
疤脸重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怀中依旧沉睡、眉心火焰安稳的婴儿,又看看外面逐渐被崩塌巨石封堵的溶洞,以及那道神秘老者消失的断崖,眼神复杂。
“疤…疤脸叔…我们…怎么办?”小雀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疤脸的目光最终落在裂缝深处,那条斜向上方、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通道。
“走!”他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他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被埋葬的溶洞和苦蒲婆婆长眠之地,抱着婴儿,拉起小雀。
“顺着这条缝,往上爬!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身后溶洞彻底崩塌的轰鸣巨响和弥漫的归墟气息中,在婴儿眉心那簇温暖而坚定的火焰照耀下,两人抱着希望的火种,沿着狭窄陡峭的岩石缝隙,向着未知的地表,向着新纪元的微光,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他们的身后,是沉沦的深渊与牺牲的过往。
他们的前方,是迷雾笼罩,却已点燃了第一簇不灭火苗的——新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