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带着懵懂指向性的“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岩洞内漾开无声的涟漪后,重归寂静。
篝火噼啪,月华清冷。
婴儿“烬”赤金色的瞳孔中,好奇的光芒并未熄灭。他小小的手指依旧指着洞顶垂落的月华光柱,似乎在努力理解这束带来清凉舒适感的银色光芒是什么。他小小的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在回味刚才发出声音的奇妙感觉。
小雀捂着嘴,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是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她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指着月光的小手背。
温暖,细腻。
婴儿“烬”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赤金色的瞳孔转向小雀触碰的位置,又抬起看向小雀含泪带笑的脸。那纯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探究。
“光…”小雀学着婴儿刚才的发音,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指着那束月华,“那是…月光。”
“月…光…”婴儿“烬”的小嘴笨拙地开合着,似乎在模仿这个陌生的音节组合。声音依旧稚嫩干涩,却清晰了许多。他赤金色的瞳孔在“月光”和小雀的手指之间来回转动,仿佛在建立某种联系。
疤脸和苦蒲婆婆早已彻底清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激动。这孩子…不仅苏醒了,更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认知和学习这个世界!
“月…光…”婴儿“烬”再次尝试,这一次,音节连贯了许多,指向也更加明确。他似乎理解了,这束清凉的银色光芒,叫做“月光”。一种微弱的、名为“认知”的喜悦,如同小小的火星,在他纯净的心湖中点亮。
他的探索并未停止。赤金色的目光从月光移开,落在了岩洞中另一处光源——跳跃的篝火上。
温暖的、跃动的、散发着不同于月光灼热气息的光芒。
他伸出另一只小手,指向篝火,赤金色的瞳孔带着同样的好奇,望向小雀。
小雀的心跳加速,她读懂了婴儿眼中的询问。“火…”她指着篝火,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那是火…温暖的…火…”
“火…”婴儿“烬”模仿着,小嘴微微撅起,似乎对这个发音感到一点难度。他看着那跳跃的橙红色火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眉心处那点散发着温润暖意的微芒。一种模糊的、源自本能的联系似乎在建立。他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两者之间的异同。
“温…暖…”小雀捕捉到他视线的移动,指着婴儿的眉心,又指了指篝火,努力解释着那份共同的感觉。
“温…暖…”婴儿“烬”重复着,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小小的手掌上。他尝试着,笨拙地弯曲、张开自己的手指。新生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需要重新学习。
苦蒲婆婆看着这一幕,浑浊的老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悄悄拉了拉疤脸的衣角,压低声音:“疤脸…这孩子…在‘醒来’…他的身体在适应,他的‘心’也在重新认识一切…就像刚出生的娃娃…只是更快,更…”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疤脸完全理解了。他看着那沐浴在月光下、如同初生精灵般纯净的婴儿,看着他笨拙地认知世界、学习语言的模样,心中那因阿石之死和木墩重伤而笼罩的沉重阴霾,仿佛被这新生的光芒驱散了大片。希望,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而生动。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希望,并未持续太久。
岩洞外,葬古渊边缘的荒凉戈壁深处。
一道裹在破旧黑袍中的干瘦身影,如同受伤的鬣狗,正踉跄地靠在一块风化严重的巨石后喘息。正是毒鹫!
他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兜帽被掀开,露出一张蜡黄扭曲、七窍残留着干涸血痂的脸。脖子上那个扭曲的天平骨坠,一道贯穿的裂痕触目惊心,丝丝缕缕粘稠的灰白色烟雾正从裂痕中不断渗出,带着冰冷恶毒的秩序气息,缭绕在他周身,仿佛在腐蚀他的生命力。他那只枯瘦的手掌上,一片焦黑,正是之前试图攻击光圈被反噬留下的伤痕。
“呃…该死…该死的小杂种…”毒鹫的声音嘶哑怨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拉扯般的疼痛。婴儿“烬”那无声的意志宣告,不仅重创了他的灵魂,更引动了“圣骸大人”留在他骨坠中的秩序残毒反噬!他现在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灵魂和肉体都在承受双重折磨。
“必须…必须把消息…传回给圣骸大人…”毒鹫挣扎着想凝聚一丝力量,催动骨坠中残存的联系,但每一次尝试都引发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灰白烟雾的剧烈翻腾。
就在这时!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岩洞所在的方向!
并非他看到了什么,而是他脖子上那裂开的骨坠,在没有任何催动的情况下,竟然**自发地**、**剧烈地**震颤起来!裂痕中渗出的灰白烟雾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疯狂地朝着那个方向飘散、凝聚!
更让毒鹫感到惊骇的是,骨坠深处,残留的属于“圣骸大人”的一丝冰冷意志烙印,此刻正传递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混合着贪婪、惊疑与一丝…**忌惮**的情绪波动!
“那…那是什么力量?!”毒鹫感受到骨坠传递来的信息,瞳孔骤缩!他挣扎着爬到巨石顶端,朝着岩洞方向极目远眺。
葬古渊边缘常年被灰暗的浊气云层笼罩,但此刻,在那片区域的上空,一小片区域的云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净化!一道异常**粗壮、纯净、凝练**的银白色光柱,如同连接天地的神之阶梯,穿透了云层,精准地投射向大地!那光芒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散发着清凉而浩瀚的气息,与葬古渊污秽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正是婴儿“烬”无意识引动、吸收月华菁粹时撑开裂缝、引来的那道月华匹练!此刻虽已恢复常态,但刚才那短暂的爆发,其精纯浩瀚的月华之力,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地穿透了空间,被“圣骸”留在此地的秩序残毒烙印所感知!
“好…好精纯的…月华之力?!”毒鹫虽然不是修炼月华的行家,但也能感受到那光柱中蕴含的、令人灵魂都感到舒畅的纯净能量!但这能量出现在葬古渊,出现在那个诡异的婴儿附近…这绝不寻常!
“圣骸大人…感应到了…”毒鹫看着脖子上剧烈震颤、灰白烟雾疯狂指向光柱方向的骨坠,眼中闪过狂喜与怨毒交织的光芒,“那杂种…果然有古怪!他在吸收月华!他引动了如此异象!”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灵魂灼烧般的剧痛,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道混合着方位信息、月华异象以及婴儿状态的微弱意念,注入骨坠裂痕之中!
“圣骸大人…‘种子’的位置…就在那里!他…他在引动月华!速来…净化…”
做完这一切,毒鹫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巨石之后,大口喘息,眼中却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和期待。他仿佛已经看到圣骸大人降临,将那诡异的婴儿连同他的同伴一起,在神圣的秩序净化之光中化为灰烬!
岩洞内,浑然不知危机已然临近的婴儿“烬”,正沉浸在新生的认知中。他尝试着将目光从篝火移开,落在小雀身上,小小的手指指向她,赤金色的瞳孔带着纯粹的疑问。
“你…”他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初识万物的好奇。
小雀的心,瞬间被这声呼唤填满,温暖得如同拥抱了太阳。她含着泪,用力点头,指着自己:“小雀…我叫小雀…”
“小…雀…”婴儿“烬”认真地模仿着,赤金色的眼眸中,映出了少女带泪的笑颜。
洞外,那道曾短暂辉煌的月华光柱早已消失,夜空重新被浊气云层覆盖。然而,一道更加深沉、更加冰冷、带着扭曲秩序气息的阴影,已如同嗅到血腥的猎鹰,锁定了这片荒凉戈壁中的小小岩洞。圣骸的意志,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