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一道清亮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楚楚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蹙起眉心。
待视线逐渐聚焦,她看见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男子正俯身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这人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别猜了!是我!”
男子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勾住口罩边缘,轻轻摘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轮廓线。
那张俊朗的面容完全展露时,楚楚瞳孔猛地收缩。
“何渡……杜医师?”
“没错,就是我。”
杜清和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角微微弯起,“怎么,很意外吗?”
他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试着下床走走,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后面两个医生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老大如此温柔的一面,他这张万年冰块儿脸,居然是会笑的?
那双常年冷峻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温柔,连声音都柔和得不可思议。
“这……”
其中一位医生小声嘀咕,“我是不是大脑故障也出现幻觉了?”
楚楚撑着床沿缓缓坐起,丝绸般的黑发从肩头滑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困惑地眨着眼睛:“咦?我记得明明中了箭……”
纤细的手指抚上本该有伤口的位置,“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难道我又进入异梦了?”
“你呀,能活过来,全靠我们老大!”
后面两医生也摘下口罩,忍不住插话,“不然你以为真是你自己命大,真搞不懂你们的世界,你可不仅仅是中箭,还中了迷药和毒药,你人缘也真够差的,你呀!以后可长点心吧!”
另一个医生还欲继续补充,杜清和一记眼刀子飞过去。
两位医生立刻噤声,默契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其中一位还悄悄冲楚楚挤了挤眼睛,惹得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哦,给你介绍一下。”
杜清和侧身让出位置,示意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医生上前,“这两位是我的助理,也是负责你康复训练的医生。一个叫左岸,一个叫左边。”
两位医生闻言立即上前,整齐地鞠了一躬。
左边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娃娃脸,左岸则留着利落的短发,两人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活像一对精心设计的镜像。
“左岸……左边?”楚楚微微歪头,黑发顺着肩膀滑落,“这名字是不是太过随意了些?”
她边说边试探性地走了几步,惊讶地发现自己步履轻盈,丝毫没有重伤初愈的虚弱感。
“这不怪他们。”
杜清和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名字是我取的。代号而已,好记最重要。”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嗯,有道理。”
楚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怔住了——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强劲有力,与记忆中那种隐约的滞涩感截然不同。
她困惑地按压了几下:“奇怪,我胸口怎么不仅没有疼痛感,反而觉得……”
“反而觉得更有力量了?”
杜清和接过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缓步走近,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心口位置:“那是因为,这里现在跳动的,是我亲手为你制作的心脏!”
“什么?换心?”
楚楚猛地后退一步,杏眼圆睁。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扯开衣领查看,却发现肌肤光洁如初,连一道疤痕都没有,这与妖术有何异?
“别找了,这只是一个最基本的纳米微创技术。”
杜清和得意地挑了挑眉,“你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只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有限,一直没能根治。现在嘛……”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焕然一新!”
楚楚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机械地抚摸着胸口,那里正传来陌生而有力的跳动。
这太荒谬了——换心手术怎么可能不留痕迹?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了她。
纤长的手指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更加确信:这一定是濒死前的梦境。
就像上次那样,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再次坠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异梦。
“杜医师……”
她声音发颤,“你之前说要回你的世界,这里就是吗?”
杜清和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转身走向窗边,白大褂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楚楚,”他背对着她,声音忽然变得飘忽,“这话要说来就长了,你先好好休息,换心之后要有一个适应过程,不可太过激动!”
楚楚突然想起府中的何渡医生,心头不由得一震。
记忆中的画面纷至沓来——何渡医生温润如玉的笑容,与眼前人如出一辙的眉眼,谦谦君子,广袖翩然。
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重叠,又分离。
“何渡与你……”
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是不是同一个人?”
杜清和转过身,逆光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这个问题,等你真正醒来时,自然会有答案。”
左岸和左边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一室寂静。
楚楚望着窗外陌生的城市天际线,那里矗立着她从未见过的金属高塔,塔尖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个梦境,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也都要遥远。
“她的脑部部分神经仍处于错乱状态,可能丢失了部分记忆。”
杜清和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注视着里面神情茫然的楚楚,声音压得极低,“等心脏完全适配后,再安排脑部修复手术。现在,让她先休息吧。”
左岸和左边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左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
两人同时抬起右手,做了个微妙的手势。
病房内的楚楚突然眼神涣散,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机械地走向病床,动作僵硬地躺下。
她的长发在雪白的枕套上铺开,像一幅泼墨画。
云墟皇宫的御花园中。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灵墟使臣何赟挣扎着,却被两名影卫死死钳制着双臂。
他的官服在挣扎中凌乱不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面见杜清和后,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帝王就成了他梦魇中的常客。
那低沉如深渊般的声音,那面具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每每想起都让他不寒而栗。
“跪下!”
影卫冷喝一声,何赟的双膝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痛苦地皱起脸,模糊的视线里,御花园的景致与记忆重叠——正是上次面圣的地方。
荷塘里新冒出的荷叶尖上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何赟。”
那个梦魇般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何赟浑身一颤,险些瘫软在地。
他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牙齿不自觉地打颤。
“你...是叫何赟吧?”
杜清和背对着他站在荷塘边,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片嫩叶,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抚摸美人儿的脸庞。
“是……是!陛下圣明!外臣...外臣名唤何赟!”
何赟结结巴巴地回答,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想起上次杜清和带给楚楚的还未来得及送出的“礼物”——那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至今还锁在他的行囊里。
这次奉命前来商议和亲延期之事,刚入境就被影卫擒获。
他颤抖着双手从袖中取出印信,低着脑袋,缓缓举过头顶。
他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印信已经握在了杜清和手中。
“灵墟长公主在花朝宴上中箭?随后失踪?”
杜清和突然转身,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缓步走近,黑色锦靴踏在石板上的声音让何赟的心跳几乎停滞。
“是...是的陛下!所以和亲之事需要暂缓……”
“呵!”
杜清和发出一声冷笑,那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中箭后又失踪,你们灵墟是觉得朕很好糊弄吗?”
他突然俯身,银色面具几乎贴上何赟惨白的脸,“这样的公主,还能活着?”
何赟浑身发抖,汗水浸透了里衣。
他闻到了杜清和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昏过去时,杜清和却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带下去。朕倒要看看,灵墟这次又要演什么戏码!”
影卫立刻架起瘫软的何赟,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