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貂本身就是极稀罕的玩意,而毛色纯白没有一丝杂质的雪貂自然就是极品中的极品,也不知周唯整来这小东西花了多少功夫。
“他可是肃王殿下,想要什么自然有人双手奉上,我瞎操心什么劲啊,”苏未闻趴在桌边一边逗弄小雪貂一边说,“不过他既然将你给了我,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苏未闻趴在桌边睡了过去,不久后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瞬时清醒过来,拔出一旁的剑冲那道黑影刺过去。
“是我。”
这声音苏未闻再熟悉不过,他收起剑搁在一旁,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赫连昭阳什么都没说,只是捧着苏未闻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苏未闻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丝毫准备差点被憋死。
一吻结束,苏未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赫连昭阳却伸手摸了摸他捧在手里的小家伙,问到:“生辰过得开心吗?”
“你说什么?”
“我说,生辰开心吗?”赫连昭阳一步步逼近,掐着苏未闻的下巴迫使对方在黑暗中与他对视,“焰火好看吗?大氅暖吗?这生辰礼还喜欢吗?”
苏未闻用鼻子想也知道赫连昭阳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大晚上来这里找茬。
他一把拍开对方的手,皱着眉说:“你发什么疯?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你再清楚不过。”
“肃王殿下好手段,短短几个月的甜言蜜语就让我的心腹动了心。”
“赫连,你非要这样说话?”
赫连昭阳承认自己是被方才看到的一切气疯了,纵使他相信苏未闻只是在做戏,可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跟别人恩爱缠绵,他还是做不到毫不介意,更何况还是周唯那样站在权力巅峰,出身尊贵的男人,他就更做不到不在意!
“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会怎样?”苏未闻也来了脾气,冷冷地说,“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阴阳怪气地质问我?你既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就现在跟我打出去,咱们找周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是毫无胜算,你敢吗?”
赫连紧闭着双眼不说话,许久之后倾身将苏未闻揽在怀里,低声道:“他待你极好,我怕你会真的动心……”
苏未闻直到这时才突然清醒过来,惊觉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心动。
他满心愧疚地缓缓抬手搭上赫连昭阳的侧腰,微微瞌起眼眸,呢喃道:“赫连,没有遗诏,晋王骗了我们。”
“没有遗诏?”
赫连登时瞪大双眼,说来也是可笑,这荒唐的谣言就是晋王为了离间皇帝和周唯编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掺和进来,所以晋王将这个秘密作为拉拢的筹码告诉了他。
然而他已经和皇帝达成了一致,此时若告诉周恒其实没有什么遗诏,那周恒承诺的一切都将化为虚影,所以他必须维持这个谣言的可信度,连带着将苏未闻一起蒙在鼓里,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唯会对苏未闻说实话。
“没有遗诏,他亲口告诉我的,”苏未闻没有察觉赫连昭阳的不对劲,而是靠在他的肩头继续说,“既然没有遗诏,这条路就行不通了,我们需要另谋出路。”
“嗯……”赫连昭阳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如你现在跟我去杀了他,等我报了仇我们就离开咸安。”
“不行!”
“为什么?”苏未闻很是不解,没有遗诏他还在这演什么戏?现在他还可以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若是以后,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维持对周唯的虚情假意……
“他才是骗你的,他在降低外界对遗诏的关注。”
“他为什么要骗我?”苏未闻对赫连昭阳的执拗很不理解,“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无依无靠的落魄公子,他还需要防备着我么?”
赫连昭阳盯着苏未闻许久,沉沉地说:“你相信他?阿鸢,你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
苏未闻语塞,对啊,一边是赫连昭阳,一边是周唯,他该坚信不疑的人怎么都不应该是后者。
“可是……”思来想去苏未闻还是觉得周唯没有骗他的理由,犹豫道,“可是我也觉得有问题,他如果有遗诏还会任由那么多人追杀他而什么都不做?他疯了吗?”
“我就问你一句话,我和他,你信谁?”
房间内一片寂静,许久后苏未闻重重呼出一口气,在黑暗中盯着赫连昭阳的眼睛说:“我继续找遗诏的下落。”
“嗯。”
就在赫连昭阳准备离开时,苏未闻突然开口问:“赫连,你真的没有瞒着我什么事?”
赫连昭阳推门的手一顿,五指渐渐握成一个拳,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没有。”
看着赫连昭阳离开的背影,苏未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啊?”
当晚苏未闻一整夜没睡,他想不通赫连昭阳到底在瞒着他什么,也不明白赫连为什么宁可让他在这里跟周唯虚与委蛇,也不愿意动手杀了周唯,毕竟他们一开始计划的就是杀掉周唯嫁祸周恒,最后跟晋王合作,一方复国,一方夺位,只是不知为何后来赫连昭阳又改了主意想要那遗诏,还是用这样方式。
“分明就没有遗诏,我去哪里给你找啊?”苏未闻越想越生气,他根本弄不明白赫连昭阳到底想做什么,于是恼怒地跺了一脚床板道,“难不成让我去编一个!”
思及此苏未闻突然坐起身。
“编一个……编……”
对啊,若是连周唯自己都不知道遗诏是怎么回事,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沈清瑶瞒着他,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遗诏连累也不说明真相,显然不符合常理,如此那便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遗诏这事,本就是有心之人编来对付周唯的,而他们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编一个遗诏,会是谁呢……”苏未闻百思不得其解,皇帝?晋王?还是……赫连昭阳?
这个想法产生的一瞬间苏未闻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能在选择相信周唯的同时怀疑赫连昭阳?明明他们才是同生共死过的人,再者,赫连昭阳也不可能用牺牲他的方式来布局,背后定然另有其人。
苏未闻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将大周错综复杂的关系想了个遍都没有理出头绪,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赫连昭阳那个荒唐的计划,就算不为遗诏,能随时掌握周唯的动向也是好的,待到时机成熟,他们便可一举解决了周唯。
“他的父母屠你家族,杀你至亲,他不值得被原谅!”
就在苏未闻以为对自己的洗脑会再一次成功时,一个暖烘烘的小毛团子突然跳上床铺窝在他的手边。
他睁开眼侧过身摸着怀里的小雪貂,眼中满是挣扎,半晌后他茫然地对已经睡着的小家伙说:“那都是父辈造的孽,他其实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对吧?”
第二天苏未闻拖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蔫哒哒地趴在桌上看着周唯用早膳。周唯的作息非常规律,亥时息,卯时起来练武,不论冬夏每日如此。而苏未闻会在辰时起来陪他一起用早膳,几个月以来每日如此。只是今日的苏未闻困地厉害,饭吃一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昨晚是去做贼了么?困成这样。”
周唯将人抱到床上,又贴心地盖好被子,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下面的人给他熬一碗粥,免得睡醒后胃里空荡荡的难受。
听着周唯刻意放低的声音,苏未闻彻底没了困意,他将被子蒙在头上,烦躁地翻腾:“错拉汝赤你真是蠢死了!废物!废物!”
但他没纠结多久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日垂西山才醒来。
他睡的一点都不安稳,梦一个接着一个,有他跟周唯恩爱缠绵,有他们拔剑相向,还有两人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真是疯了!”苏未闻的小脸红扑扑的,抱着脑袋不停念叨,“噩梦,都是噩梦!”
此时晋王府内,晋王听着下人的汇报,眉头越拧越紧。
“……还有,赫连昭阳派去肃王身边的人名叫苏未闻,是……”
“苏未闻?”晋王震惊道,“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来禀报的人也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属下去肃西看了,是苏府的小公子,他现在是肃王的心头宝,走哪儿都带着,听闻前一阵为给他过生辰,还特意让工匠铺加班加点赶制了靛青色烟花……”
“好啊,真是好啊!”晋王的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挥在地上,“一个过街老鼠竟然学会跟我玩双面计了!”
其实也不怪晋王会多想,前脚他刚跟苏丞相达成一致,后脚就发现苏未闻还活着,再加上当初周唯让华三做的苏未闻已死的假象,这怎么看怎么像赫连昭阳和皇城联手,一边用苏未闻已死来稳住他,一边又冲周唯下手,企图绕过他独吞了那份遗诏。
“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们,居然敢在我背后捅刀子,你们还真是好样的,”晋王冲下人道,“去,叫隹影来见我。”
隹影是他培养已久的杀手,出手必须见血,他倒是要看看,没有了那个苏未闻,赫连昭阳和周恒的这出戏要怎么唱下去!
然而莫名招来杀身之祸的人此时正坐在院中,雪貂坐在桌上,一人一貂就着一碗粥,你一口我一口,好不惬意。
周唯一进润园就看到这么一番景象,走过去打趣道:“小小的一碗粥还分给它一半啊。”
“你回来了!”
或许连苏未闻自己都未察觉他语气中的欣喜,也不知是不是入戏太深。
“嗯,”周唯把小雪貂抱在怀里呼噜一把,对苏未闻说,“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不用怕麻烦他们。”
“今天睡得太久没什么胃口,”苏未闻戳着碗里的瘦肉粥说,“好在还有个陪我喝粥的小家伙……”
话音未落,周唯突然凑近,近到苏未闻觉得自己的呼出的气似乎都会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在埋怨我没有陪你一起用膳吗?”
苏未闻发誓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看着周唯近在咫尺,深邃而专注的眼眸,他到嘴边的话竟然就变成了:“那王爷能多陪陪我吗?”
周唯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顾及着苏未闻不喜亲密接触,只能捉住他的手腕放在嘴边亲了亲,道:“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