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星髓兰散发着清凉而持续的星辉,如同甘泉般滋润着王大胆近乎干涸的灵魂,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虚无低语”的侵蚀和背后那恐怖追击带来的精神压迫。但肉体的创伤与能量的剧烈消耗却是实打实的。后背被那黑暗触手击中的地方,一股阴寒歹毒的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试图钻入他的经络和内丹,与他体内自行运转的双日之力激烈对抗,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内丹上的裂纹在这内外交困的冲击下,也隐隐有再次不稳的迹象。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将“心光”之力催谷到极致,双腿如同安装了无形的引擎,在布满残骸和碎骨的谷底疯狂奔逃。身后的咆哮声和那碾碎一切的恐怖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相随,并且越来越近!
那巨大遗忘者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庞大的身躯在复杂的障碍间横冲直撞,许多王大胆需要绕行的巨大骨骸或残骸,直接被它狂暴地撞碎或踢飞!它舞动的黑暗触手更是如同死亡的鞭子,不断抽打、横扫,逼得王大胆不得不频繁变向,消耗着宝贵的体力和能量。
“不能这样下去!”王大胆心中雪亮,直线速度他并不占优,地形熟悉度更是远逊对方,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片越来越清晰的、如同惨白色森林般的巨大骨林。那是他唯一的希望所在!骨林内部结构复杂,“虚无低语”形成的幻象极强,或许能干扰那巨大遗忘者的感知,为他赢得喘息之机,甚至找到摆脱的机会。
“吼!”
又一条黑暗触手如同毒龙出洞,携带着腐蚀性的能量风暴,从侧后方猛地刺来!角度刁钻,封死了他转向骨林的路线!
王大胆瞳孔骤缩,这一击避不开了!他猛地拧身,将残存的“日曜”之力大部分凝聚于右臂,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厚重的琥珀色晶壳,不闪不避,一拳轰向那刺来的触手尖端!
“咚——!”
如同擂响了巨鼓!沉闷的撞击声在峡谷中回荡!
王大胆整个人如遭重击,右臂上的琥珀色晶壳瞬间布满了裂纹,旋即崩碎!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胳膊传来,臂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他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逆血喷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方向却恰好是骨林所在!
他借力了!
虽然付出了右臂重伤、内腑再次受创的代价,但他利用这狂暴的一击,将自己如同炮弹般“送”向了骨林的边缘!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骨林边缘的沙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右臂软软垂下,剧痛钻心。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强提一口气,用左手撑地,踉跄着冲入了那片由无数巨大、惨白骸骨构成的、死寂而诡异的森林之中。
一进入骨林,周围的景象陡然一变。灰黑色的迷雾似乎被骨林某种特有的力场束缚,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化不开。那些巨大的肋骨如同拱顶,腿骨如同立柱,颅骨如同空洞的观望台,构成了一座庞大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迷宫。“虚无低语”在这里产生了奇异的回响和折射,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混乱。无数扭曲的幻象开始出现——有时是晶石族人在哀嚎奔逃,有时是狰狞的怪物从骨缝中扑出,有时甚至是苏晚凄楚呼唤他的面容……
怀中的静心紫晶已经烫得几乎无法贴身存放,紫光剧烈闪烁,内部的星云旋转得如同一个漩涡,竭力抵抗着这倍增的精神污染。
王大胆紧守心神,依靠星髓兰带来的那丝清明和自身坚定的意志,强行忽略大部分幻象。他拖着伤体,在巨大的骸骨间艰难穿行,寻找着可以藏身或者能够阻挡身后追兵的地形。
那巨大遗忘者追至骨林边缘,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似乎对这片区域也有所忌惮,但它对星髓兰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它略微停顿,那燃烧着虚无火焰的双眼扫视着骨林,随即猛地撞了进来!
“轰隆!”
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肋骨被它直接撞断,碎骨纷飞!它在这白骨迷宫中,依旧保持着狂暴的推进速度,虽然不如在开阔地带迅捷,但依旧比受伤的王大胆快上许多!
王大胆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骨骼不断被撞碎、踩塌的轰鸣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喘息。他心中焦急,目光飞速扫视周围。
突然,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数根极其粗大的、如同史前巨兽脊柱般的骸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如同洞穴般的结构,入口狭窄,内部似乎有一定空间。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那处骸骨洞穴,在巨大遗忘者的一条触手堪堪扫到他身后之前,猛地钻了进去!
“砰!”
黑暗触手狠狠抽打在洞穴入口处的骸骨上,打得骨屑纷飞,整个洞穴都剧烈震动了一下,但入口的结构异常坚固,并未崩塌。
王大胆瘫倒在洞穴内部,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骨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右臂传来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混乱让他几乎晕厥。他迅速查看了一下怀中的星髓兰,幸好,刚才的亡命奔逃和撞击并未损及这株奇珍,它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星辉。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洞穴外,那巨大遗忘者发现自己无法直接闯入这狭窄的洞穴,变得更加狂躁!它开始用庞大的身躯猛烈撞击洞穴入口上方的骸骨结构,用黑暗触手疯狂抽打、腐蚀周围的骨骼,试图将整个洞穴拆毁!
“轰!轰!轰!”
整个骸骨洞穴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小舟,不断剧烈摇晃,顶部的碎骨簌簌落下。显然,这处临时避难所支撑不了多久。
王大胆脸色苍白,心沉到了谷底。难道好不容易拿到星髓兰,却要葬身于此?
不!绝不!
强烈的求生欲和对苏晚的承诺,如同烈火般在他眼中燃起。他看了一眼怀中温润如玉、流淌着星辉的兰花,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因为剧烈消耗和伤势而变得紊乱、但却在星髓兰滋养下依旧顽强维持着的双日之力循环。
“必须恢复力量……至少,要有一搏之力!”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寻常的调息恢复,太慢了!外面的怪物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他想到了岩心长老的话——“融入洛罕的呼吸”。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引导大地脉动,激发星髓兰的那一瞬间的感悟。
在这绝境之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艰难地盘膝坐起,不顾右臂的剧痛和内丹的警告,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简单的印诀——并非玄武传承的法印,而是他根据对洛罕双日之力理解,自行构想的一种引导姿势。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吸收周围环境中游离的双日之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尝试着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同时、全力引动“日曜”与“心光”的本源之力,不是温和地共振,而是让它们在濒临破碎的内丹附近,进行一次彻底的、毫无保留的……碰撞与交融!
他要借助这极致的力量对冲与新生,强行冲开“原暗”侵蚀的束缚,哪怕可能加速内丹的崩碎!
这是赌上一切的豪赌!成功了,或许能瞬间恢复部分实力,甚至有所突破;失败了,便是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苏晚……等我!”
王大胆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被无比的坚毅取代。他猛地闭上眼睛,意识完全沉入体内那残破的能量核心。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主动放开了对体内那两股热力循环的约束!
“轰!”
如同在油库中投入了火把!原本在经脉中还算有序流转的“日曜”与“心光”之力,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朝着内丹裂纹处盘踞的黑暗冰霜冲撞而去!
“日曜”的恒定厚重,如同熔岩奔流;“心光”的跳跃脉冲,如同雷霆炸响!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源的力量,在王大胆有意识的引导和失控的边缘,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同时也撞击在那顽固的“原暗”冰霜之上!
“噗——!”
王大胆身体剧烈一震,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黑色冰屑的鲜血!他的皮肤表面瞬间布满了龟裂的纹路,一半呈现出被灼烧的赤红,一半跳跃着不稳定的橘红色电光!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内丹处传来,仿佛灵魂都被撕裂!
洞穴外的撞击声、咆哮声,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他的全部意识,都沉浸在这场发生在自己身体内部的、凶险万分的“战争”之中。
“日曜”与“心光”的激烈冲突,产生了远超乎想象的破坏力,内丹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但与此同时,那极致的光与热,也将盘踞其上的“原暗”冰霜大片大片地气化、净化!冰霜消融的速度,远超过去一个月的总和!
毁灭与新生,在他的内丹之上同步上演!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狂暴的能量彻底撕碎,内丹即将彻底崩解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或许是星髓兰那纯净的灵魂滋养之力起到了关键的稳定作用,或许是他在绝境中爆发的意志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又或许是洛罕的双日,冥冥中回应了这位异星来客以生命为赌注的呼唤……
那原本激烈冲突、互相湮灭的“日曜”与“心光”之力,在将内丹表面最后一片主要的“原暗”冰霜净化掉的瞬间,竟出现了一种奇妙的逆转!
它们不再互相排斥、碰撞,而是如同阴阳鱼般,开始围绕着那颗布满裂纹、却仿佛褪去了沉重枷锁的内丹,缓慢而稳定地旋转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感,从能量核心处诞生。
“日曜”的恒定,成为了旋转的轴心与根基,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沉稳的力量。“心光”的脉冲,则化为了旋转的动力与锋芒,赋予了循环无与伦比的活力与爆发力。
两者并非简单融合,而是在一种更高层面上达成了“共鸣”!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磅礴、且带着一种浑然天成意味的双日热流,从旋转的核心中涌出,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流遍王大胆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被迅速修复,剧痛在消退,疲惫感一扫而空!就连他那软垂的右臂,骨骼也在发出细微的嗡鸣,裂缝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他体表的龟裂纹路迅速平复,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金属般的光泽。一股强横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甚至引动了周围骸骨中残留的某些微弱能量,发出低沉的共鸣!
洞穴外,那正在疯狂破坏的巨大遗忘者,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突然出现的、让它本能感到厌恶与警惕的强大气息,撞击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王大胆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之中,左眼如同蕴含着一轮微缩的、恒定燃烧的琥珀色太阳,右眼则如同跳跃着橘红色的、充满活力的心光火焰!两种异象一闪而逝,恢复深邃,但那股脱胎换骨般的气质,却无法掩盖。
他感受着体内那从未有过的、如臂指使的磅礴力量,以及那颗虽然依旧布满裂纹、却不再有黑暗侵蚀、并且在双日共鸣之力温养下开始缓慢自我修复的内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
“双日共鸣……我做到了!”
他不仅驱除了绝大部分“原暗”侵蚀,更是因祸得福,在绝境中突破了之前对洛罕力量的运用层次,达到了晶石族中也极为罕见的“双日共鸣”境界!他的实力,虽然距离地球时的巅峰还有差距,但在这洛罕星上,已然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完好如初、甚至更加强韧的右臂,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力量感充盈全身。
他看了一眼洞穴外那个因为感受到威胁而显得有些焦躁的巨大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现在,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