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舟将速度催至极致,如同撕裂长空的青色闪电,掠过苍梧山脉连绵的翠色峰峦。劲风扑面,吹得王大叔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紧紧抓住舟舷,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期盼。他虽不通修行,却也明白能御器飞行意味着什么,看向林尘背影的目光中,已带上了看待“仙师”的敬畏。
林尘面沉如水,神识早已如同一张大网铺开,笼罩前方数十里范围,捕捉着任何可能与林家村相关的蛛丝马迹。他体内《青帝长生功》奔腾不休,不仅支撑着青叶舟的极限速度,更将一股精纯的木灵生机不断渡入王大叔体内,护住他凡人之躯,免受高速飞行的不适与风寒侵袭。
楚瑶静立一旁,冰魄剑并未出鞘,但她周身萦绕的淡淡寒气,已在不经意间抚平了因青叶舟急速飞行而产生的气流乱卷,使得舟身愈发平稳。她清冷的目光偶尔扫过林尘紧绷的侧脸,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压抑在平静表面之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焦灼与杀意。
归心似箭,不过如此。
原本需要凡人跋涉数日的路程,在青叶舟的全速之下,不过两个时辰,那片熟悉的、掩映在苍翠山坳中的村落轮廓,便遥遥在望。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林尘瞳孔骤缩,心猛地沉了下去!
记忆中山清水秀、宁静平和的林家村,此刻已是满目疮痍!靠近村口的好几间茅草屋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兀自冒着缕缕青烟。村中的土路一片狼藉,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家具碎片,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原本充满生气的农田也被践踏得不成样子。整个村子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人影,唯有几声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啜泣,从几间尚且完好的屋舍中隐约传出。
一股浓烈的悲愤与冲天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林尘全身!
“爹!”他再也按捺不住,甚至来不及等青叶舟完全降落,身形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如同陨星般径直射向村尾那处熟悉的院落!
楚瑶见状,立刻操控青叶舟平稳落地,对惊魂未定的王大叔快速说了一句:“王大叔,您先安抚村民。”随即,她身化一道若有若无的蓝色冰影,悄无声息地紧随林尘而去,气息收敛,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村尾的小院,篱笆歪倒,木门破碎。林尘冲入院内,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正屋那张简陋木板床上,气息奄奄、面色蜡黄如金纸的林山!
昔日健硕如山、能徒手搏杀黑熊的猎户父亲,此刻却虚弱地躺在那里,胸口缠绕着浸透血污的麻布,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显然肺部也受了重创。他双眼紧闭,眉头因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
床边,村里仅存的一位略懂草药的老郎中,正摇头叹气,束手无策。
“爹——!”
林尘扑到床前,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握住林山那只布满老茧、此刻却冰冷无力的大手。一股精纯温和、蕴含着《青帝长生功》勃勃生机的木灵力,如同暖流般,瞬间渡入林山体内,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滋养着受损严重的脏腑与经脉。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与温暖的生命能量,林山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当看到床前那张写满焦急与心痛、却又无比熟悉的年轻面庞时,他黯淡的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点点血沫。
“尘……尘儿……真……真的是你?”他声音嘶哑微弱,几乎难以听清,紧紧反握住林尘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爹!是我!我回来了!您别说话,放心,有我在,您绝不会有事!”林尘眼眶泛红,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却异常坚定。他一边持续不断地渡入生机灵力,稳住林山的伤势,一边从储物袋中迅速取出得自秘境、药性最为温和的“回春丹”,小心捏碎,以自身灵力化开,一点点喂入林山口中。
丹药之力在林尘灵力的引导下,迅速散入林山四肢百骸,配合着《青帝长生功》的磅礴生机,他那蜡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胸口那吓人的起伏也略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去的死气却被强行驱散了。
感受到体内传来的暖流与力量的回归,林山眼中老泪纵横,既是重逢的喜悦,更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他紧紧抓着林尘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尘儿……别……别冲动……那伙土匪……有几十人……头目……厉害……会邪功……”
“爹,您放心。”林尘轻轻拍着父亲的手背,语气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冻结一切的寒意,“儿子现在有本事了。您好好休息,看着便是。所有伤害您,破坏村子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站起身,对不知何时已静静立在门边的楚瑶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对那位老郎中拱手道:“老先生,我爹暂且拜托您照看片刻,这枚丹药可强身健体,聊表谢意。”他递过一枚低阶的“培元丹”,虽对修士效用不大,但对凡人而言已是难得的宝物。
老郎中早已被林尘方才的手段惊住,此刻更是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丹药。
林尘转身,走出屋外。阳光照在他身上,那身青木法衣流转着淡淡的灵光,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
院外,王大叔已经将林尘归来的消息传开,一些胆大的村民畏畏缩缩地聚集过来,脸上带着恐惧,也带着一丝希冀。他们看着气质大变、宛如仙神临凡的林尘,既熟悉又陌生。
“尘娃子……不,林仙师……”一位族老颤巍巍地开口,脸上满是悲苦与期盼。
林尘目光扫过一张张饱受苦难、惊惶未定的面孔,沉声道:“各位叔伯婶娘,我林尘回来了。今日,便为村子讨回这个公道!你们可知那伙土匪,现在盘踞在何处?”
“知道!知道!”王大叔连忙上前,指着村子后山的方向,“他们占了黑风寨那处旧山寨,离村子不到二十里!每日都派人下来勒索……刚才还有两个下来抢了李寡妇家最后一点粮食……”
“黑风寨……”林尘眼中寒光一闪,那个地方他小时候跟着父亲打猎时去过,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好。”
他看向楚瑶:“楚师姐,麻烦你留在村里,护住我爹和村民,以防有漏网之鱼狗急跳墙。”
楚瑶清冷点头:“好。”她冰魄剑虽未出鞘,但一股无形的寒意已悄然笼罩住整个村落,任何带有恶意气息的靠近,都绝逃不过她的感知。她并未多言,但那份沉静与强大,却让惶惑的村民们莫名地安心了几分。
安排妥当,林尘不再有丝毫耽搁。他甚至没有动用青叶舟,身形一动,筑基期的灵力轰然爆发,施展出远超炼气期时的疾风步,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道贴地疾掠的青色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后山黑风寨的方向,暴射而去!所过之处,草木皆被一股凌厉的气劲压得倒伏。
二十里山路,对于凡人而言需要跋涉大半天,但对于全力爆发的筑基修士林尘而言,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
黑风寨旧址,已然被土匪们简单修缮,粗糙的木制寨门紧闭,门楼上两个歪戴帽子、手持鬼头刀的匪徒正懒洋洋地靠着木桩打盹,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林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寨门外的大树下,阴影将他身形遮蔽。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寨门和了望的匪徒,没有半分停顿,身形再次晃动,如同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掠至寨墙之下,足尖在粗糙的岩石上轻轻一点,便已跃上数丈高的寨墙,落在了门楼之内。
“什么人?!”一个匪徒被细微的落地声惊醒,刚抬起头,模糊看到一道青影闪过,随即感觉胸口如同被巨木狠狠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木柱上,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另一个匪徒吓得魂飞魄散,睡意全无,刚要张嘴呼喊,林尘并指如剑,隔空一点!一道凝练至极、蕴含枯萎死寂之意的青色指风(枯荣指)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将他所有的声音都扼杀在了喉咙里,其伤口周围的肌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
林尘看都未看这两具尸体,一步踏出,从门楼上一跃而下,如同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寨子内的空地上。
寨子里的空地上,几十号土匪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喧闹不堪,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汗臭。中央位置,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胸口长满黑毛的壮汉,正搂着一个抢来的酒坛狂饮,他气息彪悍,远超常人,周身隐隐有微弱的气血流光转动,显然练过某种粗浅的外门硬功,已算是踏入了武者的门槛,体内诞生了一丝微薄的真气,难怪能重伤凭借猎户经验与体魄的林山。
此人,便是匪首“黑熊”!
林尘的出现,瞬间引起了离得近的几个土匪的注意。
“哪来的小子?怎么进来的?找死不成?!”一个满脸刀疤的土匪骂骂咧咧地提着刀走上前,伸手就想来抓林尘的衣领。
林尘眼神冰冷,甚至懒得废话,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那土匪面前,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直接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脆响起!
“啊——!”那土匪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手腕已被捏得粉碎!刀“哐当”落地。林尘随手一甩,将其如同破麻袋般扔出,砸翻了远处一张摆满酒肉的桌子,汤水菜肴溅了周围土匪一身。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所有土匪哗然,纷纷抄起手边的兵器,叫骂着围了上来,瞬间将林尘围在中心。
那匪首“黑熊”也放下了酒坛,站起身来,他身高近两米,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林尘,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也敢管爷爷黑熊的事?活腻了?!”
他显然没把看起来年纪轻轻、身形也不算特别壮硕的林尘放在眼里,只当是哪个不开眼的江湖愣头青或是附近哪个小宗门不懂事的弟子。
林尘目光如刀,牢牢锁定匪首,声音冰寒刺骨,仿佛来自九幽:“是你,打伤了我爹林山?”
匪首黑熊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家村那老不死猎户的崽子?怎么,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就敢来给你爹报仇了?来得正好!老子正好送你们父子团聚,下去做个伴!”他猛地一脚踏地,地面微微一震,浑身肌肉虬结,骨节发出噼啪爆响,挥动着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恶风,拳头上隐隐泛着一层淡红色的血气光芒,朝着林尘的面门狠狠砸来!这一拳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便是寻常练气初期的修士,若被正面击中,恐怕也要骨断筋折!
面对这凶猛绝伦、足以吓破凡人胆魄的一拳,林尘不闪不避,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极淡的不屑。武者真气,如何能与修仙者灵力相比?他同样抬起右手,五指微曲,掌心之中,一股灰败、死寂、仿佛能剥夺一切生机的气息瞬间凝聚!
《枯荣手》——寂灭式!
他没有动用全力,甚至没有让手掌与对方的拳头直接接触,只是隔空,朝着匪首轰来的拳头,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充满终结与枯萎意境的寂灭波纹,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匪首黑熊的整条右臂!
黑熊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理解的恐惧!他只觉得自己的右臂,在接触到那股诡异波动的刹那,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气血、甚至那丝辛苦修炼出的微弱真气,仿佛在瞬间被彻底抽空、湮灭!原本鼓胀如铁铸、充满爆发力的臂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白,皮肤失去光泽,布满褶皱,肌肉萎缩,如同瞬间走完了数十年的光阴,彻底枯萎、坏死!甚至连疼痛都来不及传递,那条手臂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软塌塌地垂落下来!
“啊——!我的胳膊!妖……妖法!!”黑熊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叫,那枯萎的死寂之力还在沿着手臂肩胛向上蔓延!他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浑身力气都仿佛被那股诡异的力量抽走,脚步虚浮,站立不稳。
林尘眼神冷漠,如同看着一只濒死的虫豸。他身形再动,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因恐惧和剧痛而身形踉跄的黑熊面前,左手并指,翠绿色的生机之力凝聚(《枯荣手》荣之式),看似轻柔地点在了黑熊的丹田气海之处。
这一点,并非纯粹的杀伤,而是以其磅礴生机,瞬间冲垮了黑熊那本就粗浅不堪的内力根基,并将其体内残存的、属于《枯荣手》的寂灭之力彻底引爆!生机与死寂在他体内剧烈冲突、湮灭!
“噗!”
黑熊狂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乌黑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珠凸出,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软软地瘫倒在地,眼神迅速涣散,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萎靡下去。他苦修多年的内功被废,丹田破碎,经脉尽毁,生机断绝大半,离死只剩一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林尘出手到匪首黑熊倒地濒死,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剩下的几十号土匪全都吓傻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矗立、一招便废了他们心目中无敌老大、手段诡异恐怖的青衫少年,脸上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不少人双腿打颤,裤裆湿了一片,更有甚者直接呕吐起来。
林尘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这群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土匪。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冰凉,抖若筛糠。
“滚出苍梧山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土匪耳中,“带上这个废物。再敢踏足此地方圆百里,或伤害任何一个村民,我断了你们所有人的手脚,废了你们经脉,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声音如同凛冬寒风,刮过每一个土匪的心头,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和勇气彻底冻结。不知是谁先发一声喊,扔掉了手中一切碍事的东西,连滚带爬地朝着寨外亡命奔逃。有人带头,剩下的土匪顿时作鸟兽散,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甚至为了争夺逃命的路径而互相推搡踩踏,不过片刻功夫,便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翻倒的桌椅、以及那个倒在血泊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匪首黑熊。
林尘看都未看那黑熊一眼,任由其自生自灭。他走到寨子里的库房,里面堆放着土匪们抢来的粮食、财物以及一些兽皮药材。他将这些属于村民的血汗钱粮尽数收入储物袋,随即指尖弹出一点蕴含火灵力的火星,落在寨中的木料和茅草之上。
火势迅速蔓延,噼啪作响,很快便将这处充满了罪恶与痛苦的匪窝吞噬,熊熊火光映照着林尘冰冷而坚定的脸庞,将他青衫身影拉得很长。
望着冲天而起的烈焰和那些土匪狼狈逃窜的背影,林尘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般惩戒,已是便宜了他们。经此一事,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拥有力量,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一切。对这世间恃强凌弱之辈,唯有以更强硬、更冷酷的手段回击,方能震慑宵小,护得一方安宁。
而这股力量,他还需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应对未来任何风雨,让所有他在意的人,再不受欺凌!黑风寨的火焰,仿佛也在他心中点燃了某种更加坚定、更加执着的信念。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青影,朝着山下林家村的方向,疾驰而归。身后,是焚尽污秽的冲天火光,前方,是等待他带回安宁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