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哨碎裂的脆响与锈刀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像某种诡异的序曲。
翠儿捂着流血的手腕后退三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哨片——刚才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锈刀上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眼神威严得让她灵魂都在颤抖。
“我的哨子!”翠儿尖叫着扑向石头,想把少年当作人质,却被突然弹起的石头一脚踹在胸口。
石头捂着心口连连后退,眼里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恐惧:“我……我刚才做了什么?”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牙齿,又看看燕十三胳膊上的咬痕,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十三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燕十三捡起地上的锈刀,刀身的红光已经恢复平静,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刀身流转,“是蛊在作祟,不怪你。”
紫烟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看着重新站到一起的三人,又看看符咒中央已经停止挣扎的张百夫长,突然从袖中取出个黑色的令牌扔在地上:“既然谈不拢,那就各凭本事吧。”
令牌落地的瞬间,那些护卫突然同时转身,竟放弃了围攻,转而将张百夫长的尸体抬上一辆空车,动作迅速得像是在执行某种既定程序。
“他们要跑!”老赵拄着拐杖上前,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能让他们把百夫长的尸体带走,那里面有母蛊!”
燕十三正要追上去,却被紫烟拦住。女人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劲装,手里拿着两柄短匕,匕尖缠绕着黑色的丝线,散发着与血手人屠相似的腥气。
“你的对手是我。”紫烟的笑容里再无半分柔和,眼神锐利如刀,“这荒漠,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十三哥,我帮你!”石头捡起地上的镇岳剑,重剑虽然沉重,此刻在他手中却异常稳定。少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刚才的痛苦,仿佛淬炼了他的意志。
“照顾好老赵。”燕十三对石头使了个眼色,锈刀突然横扫,逼退紫烟的同时,刀风卷起地上的沙砾,精准地打在两个护卫的膝盖上。
那两个护卫惨叫着倒地,押车的队伍出现一丝混乱。老赵趁机甩出几枚银针,将赶车的护卫射落马下。
“想抢尸体?没那么容易!”翠儿捂着伤口追上来,软鞭如灵蛇般缠向老赵的脖颈。
石头怒吼一声,重剑横扫。虽然招式还很生涩,但重剑带出的劲风逼得翠儿不得不后退。少年护在老赵身前,像头护崽的幼兽,眼神凶狠地盯着翠儿:“不准你伤害赵叔!”
“找死!”翠儿被个半大孩子逼退,气得脸色发青,软鞭突然化作数道鞭影,同时攻向石头的双目、咽喉、心口——招招致命。
石头将重剑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左支右绌,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镇岳剑的剑身偶尔与软鞭碰撞,竟会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剑身上的纹路在月光下隐隐发亮,仿佛在呼应着少年的意志。
另一边,燕十三与紫烟已经斗到了白热化。
紫烟的双匕刁钻诡异,黑色的丝线不知淬了什么毒,每次擦过锈刀都会冒出刺鼻的黑烟。燕十三的锈刀却越斗越勇,刀身的红光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每次碰撞都能震得紫烟手臂发麻。
“你的刀到底是什么来头?”紫烟被震得连连后退,左匕的尖端已经出现缺口,“普通的兵器,根本挡不住我的‘蚀心丝’!”
燕十三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攻势。他能感觉到,锈刀似乎很厌恶那些黑色的丝线,每次接触都会爆发出更强烈的红光,将丝线灼烧殆尽。
当锈刀再次与双匕碰撞时,燕十三突然变招,刀柄重重撞在紫烟的胸口。女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赢了这一局,却输了全局。”
燕十三心中一凛,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那些护卫虽然在装车,却始终没有离开,反而在营地周围撒下了某种粉末,粉末接触到空气后竟在地面上形成一圈淡蓝色的火焰,将整个营地围了起来。
“是‘焚心焰’!”老赵的惊呼声带着恐惧,“这是白莲教的邪术,用活人油脂混合硝石制成,沾到就会烧穿骨头!”
火焰形成的圈子正在慢慢收缩,温度越来越高,空气都开始扭曲。石头护着老赵退到燕十三身边,三人背靠背站在圈子中央,看着那些护卫跳上马车,在紫烟的带领下朝着唯一没有火焰的缺口驶去。
“燕十三,记住我的话。”紫烟的声音隔着火焰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晋王和我们教主打了赌,谁先拿到你的人头,谁就能得到镇北侯留下的宝藏。你逃不掉的!”
马车消失在荒漠深处时,紫烟最后看了眼燕十三的锈刀,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被火焰的噼啪声掩盖,没能听清。
“现在怎么办?”石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焰,声音里带着颤抖。重剑虽然锋利,却砍不灭这种邪异的火焰。
老赵突然蹲下身,用拐杖扒开脚下的沙子:“这里的沙子是湿的!快挖!”
燕十三立刻明白过来,锈刀倒转,用刀柄在地上刨坑。刀锋接触到地面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水流——这荒漠之下,竟然藏着暗河!
“石头,帮忙!”燕十三喊道。
石头立刻用重剑辅助挖掘,镇岳剑虽然不适合刨坑,但沉重的剑身每次落下都能砸出一大片沙砾。三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挖出一个丈许深的土坑,坑底渗出的清水已经没过脚踝。
火焰已经烧到了近前,灼热的气浪烤得皮肤生疼。燕十三将锈刀插进坑边固定,然后抱起老赵跳进坑底,石头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跳下去的瞬间,火焰终于连成一片,将整个营地吞噬。灼热的气浪顺着坑口灌下来,三人不得不浸在水里躲避高温,只露出脑袋呼吸。
“咳咳……”老赵呛了口水,咳嗽着说,“这‘情蛊引’是白莲教的看家本领,最擅长操控人心。幸好我们发现得早,要是再晚半个时辰,石头就彻底成了他们的傀儡。”
燕十三看着水面倒映的火焰,眉头紧锁:“紫烟说晋王和他们教主打赌,谁拿到我的人头,谁就能得到镇北侯的宝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北侯当年确实藏了批宝藏,据说能买下半个朝廷。”老赵的声音带着回忆,“但没人知道具体在哪,只听说跟一幅山河图有关。”
石头突然插话:“我爹说过,我们村里有个老秀才见过那幅图,上面画着九条龙,龙头都对着同一个地方。”
燕十三心中一动,想起血手人屠身上那半张地图,又想起黑风老妖尸体上的黑市令牌——难道这些线索,都指向那批宝藏?
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满地的灰烬和焦臭的气息。燕十三率先爬出土坑,锈刀上的红光在接触到新鲜空气时微微闪烁,像是在预警。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燕十三将老赵和石头拉上来,“紫烟肯定在附近留下了眼线,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等着我们。”
石头看着地上翠儿掉落的银哨碎片,突然用力踩了上去:“以后再也不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了。”
老赵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药箱里掏出个新的香囊:“这个你拿着,里面加了艾草和雄黄,能暂时挡住蛊虫的气息。但要想彻底解蛊,还得找到母蛊的宿主,也就是张百夫长的尸体。”
燕十三望着紫烟离去的方向,锈刀在手中微微震颤。他知道,这场追逐游戏才刚刚开始。晋王的人,白莲教的杀手,还有那些觊觎宝藏的亡命徒……越来越多的势力被卷入这场风波,而他手里的这把锈刀,似乎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往东南走。”燕十三突然说道,锈刀的刀尖指向那个方向,“那里有水源,而且……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老赵和石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们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真相,为了复仇,也为了那些还没说出口的誓言。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荒漠的晨曦中,只留下身后那片狼藉的营地,和坑底那柄暂时插在沙砾中的锈刀,刀身的暗红纹路在朝阳下缓缓流转,像某种神秘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