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穿透时空的苍老女声,携带着无尽威严与刻不容缓的焦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四人心湖,激起千层巨浪。“神裔的后辈……人族的说书人……速来‘万言墓冢’……”
“‘言灵之核’……即将失控……”“九界……危矣……”
余音袅袅,警告如烙印般深刻。胜利的喜悦尚未在心头停留片刻,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刷得干干净净。顾清晏和沈砚秋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苏九璃秀眉紧蹙,望向那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通道,原本对未知新世界的向往,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裴砚深吸一口气,燕赤霞书魂带来的疲惫感尚未完全消退,新的重压已然降临。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彼此眼中都读懂了对方的决心。没有退路,唯有前进。
“走吧,去看看这言灵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裴砚声音沉稳,率先迈步。
四人怀着这份凝重与被强行拔高的期待,依次踏入了那道新形成的椭圆形通道。
甫一进入,周遭景象便骤然变幻。不再是裂缝中的幽暗死气,也不是外界的虚空。通道之内,空间仿佛被无数无形的巨手肆意揉捏、拉伸,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扭曲感。五光十色的光晕流转不定,像是打翻了天界的调色盘,绚烂夺目,却又透着一丝不真实的迷离。
更奇异的是,耳畔隐隐约约响起了无数细碎的音节,它们并非任何已知的语言,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与力量。这些音节层层叠叠,交织回响,如同有无数看不见的存在,在他们耳边低声絮语,诉说着亘古的秘密。
苏九璃的神裔血脉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便有了强烈的反应。她能清晰感知到,这片空间中充斥着极为浓郁的言灵之力,远比她在玄天大陆所接触到的任何力量都要纯粹和磅礴。然而,在这浓郁之中,她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质,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如同锦缎上悄然蔓延的霉斑,带着令人不安的不祥预兆。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句“言灵之核即将失控”的警告。
顾清晏的感知则更为细致入微。他闭上眼,仔细分辨着空气中弥漫的奇异能量。那能量既有如同初春嫩芽般的蓬勃生机,引人亲近;但深吸一口,却又能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感,如同盛放到极致后悄然开始的凋零。这种矛盾的特质,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之前沈砚秋言灵被扭曲侵蚀后的状态——同样是充满了力量,却又带着毁灭性的失控。
沈砚秋的感受最为直接和剧烈。她一踏入通道,怀中贴身收藏的“镇界源碑”残片便倏然一震,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嗡鸣。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残片中涌出,融入她的血脉。随之而来的,并非舒适,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仿佛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又像是有无形的丝线在牵引。一个模糊却异常坚定的方向感,在她脑海中浮现,指向通道深处的某个遥远所在。
裴砚的注意力则被脑海中“九界说书人系统”的界面变化所吸引。就在他们进入通道的刹那,系统界面上,代表着未知疆域的一片区域,豁然被点亮,露出了三个古朴的大字——“言灵界”。然而,这片被点亮的区域,绝大部分依旧笼罩在浓浓的灰色迷雾之中,充满了未知。唯有在迷雾深处,一个猩红色的光点正剧烈闪烁,旁边清晰地标注着几个小字:“万言墓冢(危)”!
看来,那苍老女声所言非虚,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已然被系统锁定,并且直接被打上了“危险”的标签。
也不知在这光怪陆离的通道中穿行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终于,眼前那扭曲的光影猛地一敛,刺目的白光过后,视野豁然开朗。
四人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但放眼望去,尽是嶙峋的怪石,构成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凉石林。天空并非蔚蓝,而是一种沉闷的灰蒙蒙的色调,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石林之间,寸草不生,唯有死寂。远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高耸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断壁残垣,昭示着此地曾经或许有过辉煌的文明,但如今只剩下破败。
最为奇特的是,空气中并非空无一物。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文字碎片,如同夏夜的萤火虫一般,在他们身边缓缓漂浮、旋转、聚散。这些文字奇形怪状,有的形如鸟篆,有的酷似龙纹,有的则简约如符号,裴砚一个也不认识。
这些发光的文字碎片,仿佛是这言灵界独有的“空气”。
苏九璃伸出手,一枚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文字碎片悠悠飘落在她的指尖,触感微凉,带着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她神裔血脉中的力量似乎与这些文字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些纯净的碎片让她感到亲切,而另一些颜色黯淡、形态扭曲的碎片,则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排斥与不安。
顾清晏仔细观察着这些文字碎片,他发现,每一枚碎片都蕴含着独特的能量波动。有些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另一些则散发着与那“腐朽”气息同源的衰败感。它们似乎就是构成此界言灵之力的基本单位,但其状态却良莠不齐。
沈砚秋对这些文字碎片的感受不甚明显,她所有的心神,都被体内那块“镇界源碑”残片以及血脉深处越来越强烈的指引所占据。那股刺痛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晰,牵引着她的目光投向石林深处的某个方向。
裴砚尝试用说书人系统去解析这些文字碎片,却发现系统界面毫无反应,仿佛这些文字碎片是某种无法直接解读的“源码”。但当他集中精神去“感受”时,却又能从这些碎片中模糊地体会到一些破碎的意念、古老的情绪,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混乱。
“速……速来……”
就在他们打量这片陌生世界的时候,那道苍老而虚弱的女声意念,再次在他们四人的脑海中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那道意念便彻底沉寂了下去,再无声息。
四人心中一紧,看来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急。
然而,不等他们根据沈砚秋的感应确定“万言墓冢”的具体方向,石林深处的阴影之中,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这些人约有五六个,皆身着款式古旧但纹饰异常繁复的衣袍,衣袍的颜色以灰、褐为主,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许多他们看不懂的奇异符号,与空气中漂浮的那些文字碎片有几分相似。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审视,目光锐利如鹰隼,在裴砚四人身上来回扫视。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如同老树的年轮。他手中拄着一根颜色深沉的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一块不规则的晶石,杖身则铭刻着密密麻麻的、与衣袍上类似的奇异文字。老者的目光在裴砚、苏九璃和顾清晏身上一一掠过,最终,牢牢地锁定在了沈砚秋的身上,浑浊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
“异界之人?”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还有……沈氏血脉?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而来,又是如何穿过那冥界屏障,来到我言灵界的?”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对“沈氏血脉”这四个字的特别强调。
裴砚心念急转,正要上前一步,编排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盘问。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沈砚秋,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身体微微一颤。她无视了老者和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抬起手,指向老者身后不远处,一块被碎石半掩、毫不起眼的残破石碑。
那石碑约莫半人高,通体灰黑,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与裂纹,上面似乎也曾雕刻着文字,但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浅淡的刻痕。若非仔细观察,极易将其忽略。
“那石碑……”沈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迷离与颤抖,眼神也变得有些空蒙,“它……它在呼唤我。”
老者闻言,原本审视的目光骤然一凝,顺着沈砚秋所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清那块残破石碑时,苍老的脸庞上,神情剧变!
未等老者做出反应,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