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的晨光带着瓜果的甜香,透过驿站的窗棂洒在案几上。沈砚秋正对着木扎送来的西域商人名单批注,顾长风端着两碗温热的麦粥走进来,肩头搭着整理好的药囊。
“王宫的人刚来过,说首领巳时在大殿见我们。”顾长风将麦粥放在案上,目光扫过名单上的批注,“木扎推荐的这几位商人,听说都是往来中原与西域的老手?”
“嗯,木扎说他们常年做丝绸玉石生意,信誉极好。”沈砚秋放下笔,接过麦粥,“等见过首领,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秦十三去货栈对接货物交易,你带着罗衣去集市采买药材和粮草,顺便看看龟兹的市井情况。傍晚在苏巴什佛塔汇合,也好了却你去看壁画的心愿。”
顾长风眼中亮了亮,笑着应下:“正好我昨天打听了,集市东头有个老字号药铺,据说有上好的西域雪莲,能治跌打损伤,正好给弟兄们备着。”
两人快速用完早饭,各自收拾妥当。沈砚秋换上整洁的中原锦袍,腰间系着玉佩,带着秦十三和通关文牒前往王宫;顾长风则背着药箱,与罗衣领着两名护卫,朝着集市走去。
王宫位于龟兹城中心,由赭红色砖石砌成,飞檐翘角间挂着铜铃,风吹过叮咚作响。沿途的街道上铺着青石板,两侧是琳琅满目的商铺,有卖地毯的、贩香料的,还有西域艺人弹着弹布尔沿街卖唱。顾长风边走边留意,不时停下询问药材的价格,罗衣则在一旁记录,偶尔挑几匹色彩艳丽的西域布料,打算带回中原做些衣物。
“顾先生,你看那就是东头的药铺!”罗衣指着前方一座挂着“百草堂”木牌的店铺,门口摆着晒干的雪莲、肉蓉,药香浓郁。铺内的白发掌柜见到顾长风的药箱,立刻热情地用中原话招呼,得知他要采购雪莲和黄芪,便引着他到内堂挑选。
“这雪莲是从昆仑山采来的,刚晒干不久,药效最好。”掌柜的捧着一朵洁白的雪莲,花瓣肥厚,香气清冽,“之前叛军作乱,昆仑山的商路断了,这还是最近才运过来的。多亏你们平定了北庭,商路通了,这些好药材才能送到城里。”
顾长风仔细检查了雪莲的品质,满意地点头:“给我来十株,再称些黄芪和当归。对了,掌柜的,苏巴什佛塔离这里远吗?听说塔内壁画很有名?”
“不远,出集市往西走半里地就是。”掌柜的一边打包药材,一边笑道,“佛塔今日有法会,不少牧民和商人都会去祈福,你们去了正好能看看热闹,塔后的壁画殿刚修缮好,里面的丝路商旅图最是精彩。”
谢过掌柜,顾长风和罗衣提着药材返回集市,又采购了些哈密瓜、葡萄和干粮,便朝着苏巴什佛塔走去。此时巳时已过,街道上的人愈发多了,不少人捧着供品往佛塔方向去,身着各色服饰的牧民、商人、僧侣穿梭其间,一派祥和景象。
苏巴什佛塔矗立在城郊的土坡上,塔身由赭红陶土砌成,分为东西两塔,中间是宽敞的庭院,庭院内的古柏枝干遒劲,叶片苍翠。塔前的广场上摆满了祈福的香炉,青烟袅袅,香气缭绕,几名僧侣坐在蒲团上诵经,声音低沉悠扬,与广场上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这里比我想象的更壮观。”顾长风放下药材包袱,望着高耸的佛塔,塔身斑驳的痕迹里藏着岁月的沧桑,顶端的相轮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罗衣,你带着护卫在这里看顾药材,我去壁画殿看看就回来。”
壁画殿在西塔后侧,殿门由檀香木制成,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四壁的壁画却色彩鲜亮,历经岁月仍栩栩如生。顾长风缓缓走上前,目光落在北侧的壁画上——那幅画正是丝路商旅图,画中骆驼队绵延不绝,中原商人与西域商人在驿站交易,胡杨、沙丘、绿洲一一呈现,甚至还有商旅抵御劫匪的场景,笔触细腻,情态逼真。
“这幅画里的商队,倒像是咱们一路西行的模样。”顾长风轻声感叹,手指轻轻拂过壁画上的骆驼,忽然注意到壁画角落有个熟悉的标识——那是北庭叛军的黑狼图案,被画在一处隐秘的山洞旁,旁边还有几个西域文字。
他正想仔细辨认,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沈砚秋和秦十三。“交易谈得这么快?”顾长风惊喜地问道,立刻指着壁画上的黑狼图案,“你看这个,像是北庭叛军的标识,旁边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沈砚秋快步走上前,目光落在图案上,眉头微蹙。秦十三立刻找来殿内的僧侣询问,僧侣看了看文字,用生硬的中原话答道:“这写的是‘黑石穴’,以前是劫匪藏物资的地方,在城西三十里的戈壁滩上。”
“黑石穴?”沈砚秋沉吟片刻,想起昨日木扎说过,城西戈壁有个废弃的矿穴,早年常有劫匪盘踞,“难道还有残余叛军藏在那里?”
“不好说,但得去探查一下。”顾长风点头,“若是真有叛军,留着也是隐患,会惊扰往来商队。”
沈砚秋立刻安排:“秦十三,你立刻回驿站带十名精锐护卫,备好弓箭和干粮;顾长风,你整理好药箱,带上应急伤药;我去和龟兹首领禀报,借几匹快马和城邦护卫,今日午后就去黑石穴探查。”
众人分头行动。沈砚秋赶往王宫时,龟兹首领正与大臣商议商道安防,听闻此事,立刻调拨五名精锐护卫和十匹快马:“沈公子放心,若是真有残余叛军,龟兹定全力相助。那黑石穴地形复杂,我让熟悉地形的向导随你们同去。”
午后时分,探查队伍在佛塔前汇合。向导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身着羊皮袄,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地形简图:“黑石穴在乱石山腹地,洞口被沙砾掩盖,不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以前有劫匪藏在那里,后来被官府清剿了,没想到还会有人去。”
队伍朝着城西戈壁出发。沿途的景色渐渐从绿洲变为荒漠,零星的红柳在风中摇曳,远处的乱石山光秃秃的,岩石呈黑褐色,与周围的黄沙形成鲜明对比。阳光毒辣,风沙偶尔吹过,众人戴好面罩,快马加鞭朝着目的地赶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抵达乱石山腹地。向导指着一处被沙砾掩盖的洞口:“那就是黑石穴了,洞口很小,里面却四通八达,有不少岔洞。”
沈砚秋下令队伍停下,让秦十三带着两名护卫先去探查洞口。不多时,秦十三返回:“洞口有新鲜的脚印,还有烧火的灰烬,应该有人在里面。”
沈砚秋点头,部署道:“秦十三带五名护卫从左侧岔洞进入,城邦护卫从右侧迂回,顾长风和我从正面进去,向导在洞口接应,若有异常立刻放信号。”
众人备好兵刃和火把,依次进入黑石穴。洞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烟火气,脚下布满碎石,偶尔能听到水滴的声响。走了约莫半炷香,前方出现岔洞,众人按计划分头行动。
沈砚秋和顾长风沿着主洞前行,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洞壁上的划痕,显然是近期有人留下的。忽然,前方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两人立刻熄灭火把,悄悄靠近。只见主洞深处的空地上,有七八名身着黑衣的人正围着篝火说话,身边堆着几包货物,刀身上的黑狼图案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果然是残余叛军!”沈砚秋低声道,抬手示意顾长风躲在岩石后,自己则吹了声哨子——这是与秦十三约定的信号。
哨声落下,两侧岔洞立刻传来呼喝声,叛军猝不及防,慌乱中拿起兵刃反抗。沈砚秋挥剑冲上前,与为首的叛军交手,顾长风则在一旁留意战局,若有护卫受伤,立刻上前救治。激战片刻后,叛军因人数悬殊,全部被制服。
“你们在这里藏了多久?还有同伙吗?”沈砚秋指着堆在一旁的货物,那是几包丝绸和香料,显然是劫掠来的。
为首的叛军低着头,支支吾吾地答道:“藏了快半个月了,就我们几人,没有同伙了……本来想等商队经过,再抢一次就回老家。”
秦十三检查了洞内的岔洞,确认没有其他人,便将叛军和货物押出洞口。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乱石山的岩石上,泛着温暖的光泽,远处的龟兹城轮廓在暮色中隐约可见。
“多亏你在壁画上发现了线索,不然这些叛军迟早会作乱。”沈砚秋走到顾长风身边,递给他一壶水,“等回去把叛军交给官府,货物还给失主,咱们再好好看看佛塔的壁画。”
顾长风笑着接过水,望着天边的晚霞:“也好,这壁画不仅好看,还帮了咱们大忙。看来这龟兹之行,收获不小。”
队伍押着叛军和货物,朝着龟兹城返程。快马的蹄声踏过黄沙,与远处佛塔传来的晚钟声交织在一起。暮色渐浓,龟兹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繁星落在人间。沈砚秋和顾长风并驾齐驱,看着眼前的太平景象,心中愈发坚定——只要扫清沿途隐患,丝路定会永远安宁,中原与西域的情谊,也会随着商队的脚步,愈发深厚。
回到龟兹城时,夜色已深。他们将叛军交给官府,货物交由木扎帮忙联络失主,随后返回驿站。罗衣早已备好晚饭,众人围坐在院内,吃着烤羊肉,说着今日的经历。顾长风想起壁画上的丝路图景,轻声道:“等咱们从于阗回来,再去佛塔看看吧,我想把那些商旅图记下来,带回中原给乡亲们看看。”
“好。”沈砚秋点头,给顾长风夹了一块羊肉,“等交易结束,咱们在龟兹多留几日,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再启程去于阗。”
院内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众人的笑脸,驼铃声在夜色中隐约传来,那时往来的商队正陆续抵达。龟兹城的夜晚,因这份太平与热闹,显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