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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裂晶救难双劫至,慈母魂断血未干。

火种西行焚云路,雪魄东渡觅药难!

上回书道,汴梁城西货栈血泪未干,王瓶儿母子双亡,西门庆磁晶碎裂反噬,功力尽失,形同废人!童贯于庆功宴上颠倒乾坤,将守城之功尽揽其身,更诬陷西门庆弥留狂言弑君,全城搜捕,格杀令下!危难之际,众人分崩离析,各奔生路:李青萝携半朵濒死火莲,与买买提共赴万里西域高昌,欲借地火重燃生机;耶律云水乔装哑仆,护着气息奄奄、裹于泔水秽物中的西门庆,混迹于倾倒污秽的车队,潜出汴梁,亡命东北,欲往高丽长白山寻那缥缈的玄冰玉莲;杨兴则隐于危城,联络旧部,盯紧童贯,以待天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按下西门庆与耶律云水如何穿越金虏腹地险关暂且不表,单说这大宋龙庭,紫宸殿上,此刻亦是愁云惨雾,暗流汹涌!

金丝楠木蟠龙柱下,瑞脑销金兽吞吐着昂贵的龙涎香雾,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惶恐与算计。官家赵佶,这位曾以一手“瘦金体”、一幅《瑞鹤图》倾倒天下的风流天子,此刻却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蜷缩在宽大的龙椅里,如同惊弓之鸟。金兵铁蹄叩城的轰鸣、粘罕屠城的威胁、李纲溅血的丹墀、西门庆那如妖似魔的紫电……种种景象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他的心神。

阶下,太师蔡京、大太监王思远、太傅梁师成、枢密使童贯、尚书左丞张邦昌等一干权贵重臣,鹄立两旁,各怀鬼胎。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咳咳…” 王思远率先打破沉默,这位内廷大珰,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官家,金虏虽暂退,然粘罕狼子野心,索求无度。汴梁…实乃危城绝地!为江山社稷计,为官家圣躬安泰计…老奴斗胆,请官家…效法唐玄宗故事,巡幸东南,暂避锋芒!待天下勤王之师云集,再图恢复不迟!” 他语带哽咽,仿佛字字泣血,为君分忧。

“巡幸?”赵佶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露出一丝意动,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可…可粘罕若追索不放…”

“官家!” 蔡京须发皆白,老谋深算,立刻接口,声音沉稳却字字诛心,“王都知所言,老臣深以为然。汴梁四战之地,无险可守。官家乃万金之躯,岂可久陷虎狼之口?至于金虏所求…无非金帛女子。童枢相已竭力筹措,然汴梁油尽灯枯,实难凑足。此非战之罪,乃时运不济!官家移驾金陵或临安,凭长江天堑,据东南富庶,励精图治,他日中兴,未为晚也!若执意困守…万一有变,神器托付何人?宗庙血食何存?” 他句句不离“神器”“宗庙”,直戳赵佶最脆弱之处。

梁师成亦在一旁帮腔,细声慢语,却如毒蛇吐信:“官家,老奴听闻,那西门庆妖孽虽除,然其妖法惑乱军心,士卒惊惧未平。且金虏新败,粘罕必引为奇耻,若卷土重来,挟愤攻城…后果不堪设想啊!官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三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着赵佶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退位南逃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巡幸…移驾…”赵佶喃喃自语,手指神经质地抠着龙椅扶手上的金漆蟠龙,眼神飘忽不定。

“官家!” 一直垂首侍立、等待表功的童贯,见蔡京等人竟要劝官家弃城而逃,心中大急!若官家真跑了,他这汴梁“守城功臣”岂不成了笑话?更要紧的是,他童贯的根基多在汴梁与西北军镇,若随驾南迁,远离根基,如何能与蔡京、王思远这些根深蒂固的老狐狸抗衡?他必须把官家留在汴梁,至少…要让自己牢牢掌控汴梁兵权!

童贯顾不得伤势疼痛,猛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尖利刺耳:“官家!万万不可听信南迁之言!汴梁乃我大宋百年国都,龙脉所系!祖宗陵寝在此,百万生民在此!岂可轻弃?粘罕虽凶顽,然经前番血战,其最精锐之虎豹骑已被我大宋将士击溃!儿郎们士气正盛!全赖官家洪福齐天,坐镇中枢,方有此大捷!若官家离京,军心必散!汴梁必失!届时东南一隅,焉能独存?” 他一边表忠心,一边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抬起头,三角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信誓旦旦:“请官家再给臣三个月!不!两个月!臣必整顿军马,挥师北上,收复河洛,将金虏赶回黄河以北!若不能克复寸土,臣…愿提头来见!” 他赌咒发誓,仿佛胜券在握。

“哦?”赵佶被童贯这慷慨激昂的表态弄得有些发懵,疑惑地看向他,“童卿…果真…能收复河洛?”

“千真万确!”童贯挺直腰板,唾沫横飞,“前番西城水门之战,金虏虎豹骑弃甲如山,尸横遍野!完颜娄室那厮被砸得如同烂泥!此皆官家天威所至,将士用命之功!臣虽负伤,然报国之心不死!只需官家一道圣旨,臣即刻点兵出征!必叫金虏闻风丧胆!” 他偷换概念,将西门庆磁晶困敌、杨兴借力死守之功,尽数算在自己头上,说得天花乱坠。

“好…好!”赵佶眼中似乎燃起一丝虚弱的希望之火,“童卿忠勇,朕心甚慰!若真能…”

“报——!!!”

赵佶话音未落,殿外一声凄厉的急报如裂帛般刺入!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殿前司军校连滚带爬冲入大殿,手中高举一份被血渍浸透的军报!

“启奏官家!西城守将张俊,八百里加急密报!” 军校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愤,“前番西城水门血战,实乃磁州残将杨兴,借得西门将军碎裂磁晶之力,身化紫电,独守水门,毙敌无算,方得逼退粘罕!童枢相…童枢相其时远在宣德门内,构陷忠良,欲焚西门将军家眷,更诬其弑君!何曾亲临西城半步?又何曾指挥若定?此战之功,尽属杨兴及西门将军余烈!童贯欺君罔上,窃取战功,罪该万死!” 这军校显然是张俊死士,竟不顾生死,于朝堂之上,将童贯画皮彻底撕开!

“什么?!” 赵佶如遭雷击,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蜡黄的脸瞬间涨得紫红,指着童贯,手指剧烈颤抖,“你…你…童贯!你竟敢…竟敢如此欺朕?!”

童贯魂飞魄散!他万没想到张俊这莽夫,竟敢在此时捅出这天大的窟窿!他三角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噗通一声再次跪倒,磕头如捣蒜:“官家!官家明鉴!此乃张俊勾结西门余孽,构陷老臣!西门庆乃妖孽,其党羽之言岂能轻信?老臣…老臣对官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他涕泪横流,状极可怜。

然而此刻,赵佶心中那点虚弱的希望已被彻底浇灭,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的狂怒和更深的恐惧!他抓起御案上的一方九龙镇纸,狠狠砸向童贯!

“砰!” 镇纸擦着童贯的头皮飞过,砸在金砖上,碎成数块!

“住口!你这阉奴!狗胆包天!” 赵佶气得浑身哆嗦,声音尖利变形,“前有李纲蒙冤,后有战功被窃!朕…朕的身边,竟全是尔等欺世盗名、祸国殃民之徒!粘罕索命在即,尔等不思退敌,只知争权夺利,构陷忠良!要尔等何用?!要尔等何用啊!”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唾沫星子喷了童贯一脸。

蔡京、王思远、梁师成等人冷眼旁观,心中暗喜童贯自作自受,面上却作惶恐状,纷纷跪倒:“官家息怒!保重龙体!”

赵佶颓然坐回龙椅,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茫然。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疲惫到极致的声音说道:“南迁…容后再议。然金虏索求,迫在眉睫。童贯…”

童贯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应道:“臣…臣在!”

“念你…念你往日微功,死罪可免!”赵佶的声音冰冷,“限你一月之内,不惜一切代价,给朕将金虏逼退至黄河以北!收复河洛失地!若不能…提头来见!滚下去!即刻去办!” 这命令近乎不可能完成,形同将童贯架在火上烤。

“臣…臣领旨!”童贯如蒙大赦,又觉五雷轰顶,冷汗瞬间湿透重衣,连滚爬起,狼狈退出大殿。

处置了童贯,赵佶浑浊的目光扫过阶下,最终落在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张邦昌身上。

“张卿…”

张邦昌腿一软,噗通跪倒:“臣…臣在!”声音带着哭腔。

“金虏索要亲王、宰执为质…”赵佶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张邦昌如坠冰窟,“朕之皇子,岂可轻入虎口?朝中宰执…蔡太师、梁太傅年高德劭,王都知侍奉内廷…唯卿,正值盛年,深谙…深谙与金虏周旋之道。”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朕思虑再三,欲命卿为使,再入金营为质。”

“啊?!”张邦昌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上次为质已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被西门庆“救”出,如今再去…粘罕岂能饶他?

“官家!官家开恩啊!”张邦昌以头抢地,嚎啕大哭,“臣…臣才疏学浅,恐…恐误了官家大事!且…且臣旧伤未愈…”他指着自己大腿被铁片洞穿的伤处,涕泗横流。

“嗯?”赵佶眉头一皱,显是不耐。

蔡京适时开口,语气淡漠:“张左丞此言差矣。前番你身陷金营,能全身而退,足见机敏。此番再去,正可彰显我大宋求和之诚意。至于伤势…金营亦有良医。官家体恤,特命太医随行侍奉。”

王思远尖声道:“张大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危急存亡之秋,正需张大人这等股肱之臣,为君分忧啊!”

张邦昌心知已无退路,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全身。他浑身瘫软,如同烂泥般伏在地上,带着哭腔:“臣…臣…遵旨…”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好。”赵佶似乎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一丝,“朕知卿忠义。此去,务要斡旋,使金虏暂息兵戈。另…磁州都统制关鹏举,忠勇殉国,其尸身尚在金营,曝于荒野,朕心…实为不忍。卿可向粘罕陈情,言明愿以重金…或酌情增添岁贡,换回关将军遗骸,使其魂归故里,入土为安。此事…亦需卿尽力促成。”

用宰相换将军尸骨!此言一出,连蔡京都微微皱眉,觉此议太过屈辱。然赵佶此刻只求片刻苟安,哪还顾得许多?张邦昌更是心如死灰,连称“遵旨”的力气都没了。

数日后,黄河渡口。北风凛冽,浊浪排空。

阴沉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雪霰,更添几分肃杀凄凉。一队打着白旗的宋军,护送着几辆装载金帛的马车,簇拥着一乘装饰华丽却透着死气的官轿,缓缓行至岸边。张邦昌身着簇新的一品紫袍,却面无血色,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下了轿。他望着眼前翻滚的黄色浊流,对岸隐约可见金兵森严的营垒,双腿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河面上,一条金国战船破浪而来。船头,一员金将按刀而立,神色倨傲。

交割仪式简短而屈辱。一箱箱金帛被抬上金船。张邦昌被两个如狼似虎的金兵粗暴地架起,拖向船去。他徒劳地回头望向南岸,眼中是无尽的恐惧与哀求,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相公…走好…”岸上宋军将领低声道,语带怜悯,更含鄙夷。

就在张邦昌被拖上船板,金船即将掉头之际。几个金兵抬着一副简陋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白木薄棺,重重地放在了岸边泥泞的滩涂上。棺盖并未钉死,隐约可见里面一具残破不堪、被乌鸦啄食过的尸骸,穿着辨认不出颜色的破烂磁州军制式皮甲,头颅处只余森森白骨,唯有一面残破的、沾满黑褐色血污的“关”字认旗,覆盖其上,在寒风中无力地卷动。

“关将军…尸身在此!”金将用生硬的汉话吼道,语气轻蔑如同丢弃垃圾,“我家大帅说了,念尔等宋主‘孝心’,赏你们的!滚吧!” 说罢,金船掉头,破浪北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宋军和那具孤零零曝于风雪中的薄棺。

“关…关将军!”岸上宋军中,有磁州旧卒认出那残旗,悲呼一声,扑跪在地,以头抢地,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更显凄凉。

消息传回汴梁,赵佶于深宫闻之,默然良久,只挥挥手,命人备下上好棺椁,厚葬关鹏举残骸于磁州忠烈祠旁。而童贯,则如困兽般,不顾伤势,疯狂抽调京畿及周边残兵,甚至强征市井青壮,欲拼凑一支大军,去完成那“一月内收复河洛”的催命圣旨。汴梁城内,愁云惨雾更浓,搜刮更甚,民怨沸腾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西行路,火焰山下。

且说李青萝与买买提,怀揣着那半朵生机微弱的火莲,餐风饮露,跋涉千里,终于抵达高昌故地,天山南麓的雪鹰部落。此地毗邻火焰山,地下火脉活跃,正是种植地心火莲的上佳之地。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死寂与狼藉!

昔日牛羊成群的草场,如今焦黑一片,残留着焚烧的痕迹。帐篷倾颓,器物散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气。幸存的族人蜷缩在残破的帐篷里,眼神空洞麻木。

“苏鲁长老呢?”买买提抓住一个面黄肌瘦的老者,用畏兀儿语急问,心中有不祥预感。

老者浑浊的眼中滚下泪来:“没了…都没了!前些日子,一支打着契丹鹰旗的强兵突袭部落!为首大将自称耶律大石,凶悍无比!苏鲁长老带人抵抗,被…被掳走了!耶律大石说,高昌国主不识抬举,不肯借道借粮助他西征重建大辽,他便先屠尽高昌外围部族,再攻破交河城!如今…如今高昌国主已开城投降,举了白旗!那耶律大石,已占了王庭!”

“高昌…降了?”李青萝闻言,心猛地一沉!高昌若亡,国主易主,她们借地脉种植火莲之事,岂非彻底泡汤?那西门将军最后一线生机…

“天要绝人之路么?”她望着怀中寒玉盒内那朵光华越发黯淡、边缘枯黄蜷缩的火莲,指尖冰凉。

正当二人心焦如焚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约莫二三十骑,护送着一个身着锦袍、却风尘仆仆、面带惶急之色的少年,正朝着火焰山深处仓惶奔逃。追兵就在其后不远处,烟尘滚滚,呼喝震天,看旗号竟是耶律大石的契丹兵马!

“是高昌王太子殿下!”有眼尖的畏兀儿族人惊呼,“国主投降,太子殿下不肯屈服,带亲信逃出来了!”

那少年太子显然也看到了雪鹰部落的残迹和挡在路前的李青萝、买买提。追兵迫近,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化为决绝,竟勒马转向,直冲二人而来!

“兀那汉子!助我挡住追兵!本王…不,本太子必有重谢!”少年太子用生硬的汉话喊道,声音带着稚嫩与惶恐,却努力维持着王族尊严。

买买提眼中精光一闪,不待李青萝反应,已如猛虎般跃出!他手中弯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竟以一人之力,悍然冲向追在最前的数名契丹骑兵!刀光过处,人仰马翻!其勇悍绝伦,瞬间将追兵势头阻了一阻!

李青萝趁此间隙,护着那惊魂未定的高昌太子退入一处背风的岩凹。她心思电转,眼下火莲生机将绝,高昌国主投降,太子流亡,唯有眼前这少年,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殿下!”李青萝当机立断,打开寒玉盒,露出那朵微光流转却生机黯淡的火莲,“我乃宋人医者,此乃续命圣物地心火莲!需借贵国火焰山地脉之热力培植,方能重焕生机,救我至亲性命!如今贵国遭逢大变,殿下流亡,此物或亦能助殿下重聚人心,复国有望!恳请殿下援手,允我二人借地脉一用!” 她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将火莲的神异与利害关系点明。

那高昌太子本在绝境,忽见如此奇物,又闻“复国有望”,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之火!他虽年少,却也知此物不凡。“地心火莲?火焰山地脉?”他看看那奇异莲花,又看看远处正与契丹追兵浴血厮杀的买买提,再望向李青萝清澈而焦灼的眼眸,一咬牙:“好!本王…本太子允了!火焰山深处有一处隐秘地火洞窟,乃我王室秘地!随我来!” 说罢,他翻身上马,引着李青萝,朝着火焰山赤红色的褶皱深处疾驰而去。买买提见状,一声怒吼逼退追兵,也紧随其后。

风沙漫卷,追兵的呼喝与契丹兵的箭矢被甩在身后。三人一骑,亡命奔向那赤色山脉深处未知的地火之窟,火莲最后一线生机,与高昌太子复国的渺茫希望,竟在这绝境中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东行路,隆州府城。

视线转回东北。风雪弥漫的燕山古道上,一辆破旧的骡车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车厢内,西门庆裹在散发着恶臭的破毡里,面如金纸,气息奄奄。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眉头紧蹙,体内冰火之气如同两头发狂的凶兽在撕咬冲撞,时而如坠冰窟,寒彻骨髓,时而如焚烈焰,五内俱焚。耶律云水紧紧守在他身边,不时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眼中充满了忧虑与焦灼。

“将军…撑住…就快到隆州府城(今长春)了…” 耶律云水低语,既是安慰西门庆,也是给自己打气。隆州府是金国控制辽东的重镇,也是通往高丽长白山的必经之路。然此地盘查极严,她们这身份,想要混过关卡,难于登天!

果然,离城尚有数里,便见城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金兵如狼似虎,挨个盘查过往行人,稍有可疑便拖到一旁捆缚鞭打,哭嚎之声不绝于耳。城楼上旌旗招展,其中一杆绣着猛虎的大纛格外显眼,显示有金国贵人驻跸于此。

“停车!检查!” 一名金兵什长粗暴地掀开车帘,一股浓烈的泔水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连退几步,皱眉掩鼻。

耶律云水连忙跳下车辕,佝偻着背,脸上抹满泥灰,扮作又聋又哑的老仆,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又指向车内“病重”的西门庆,示意是带老父去长白山寻药。

“晦气!”什长骂了一句,探头瞥了一眼车内那气若游丝、散发着恶臭的“老头”,厌恶地挥挥手,“快滚快滚!别死在这儿污了地界!”

耶律云水心中暗喜,正要驱车离开。忽听城门口一阵喧哗,一队盔明甲亮、气宇轩昂的金国骑士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驶出城门。马车窗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明艳照人却带着几分骄矜的少女面庞,正是金国当今皇帝吴乞买最宠爱的幼女——完颜雪公主!

“且慢!”公主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扫过那辆破旧的骡车,尤其在西门庆身上停留了一瞬。她自幼习武,感知敏锐,虽隔着恶臭,却隐隐察觉车内那“病重老人”气息紊乱异常,绝非寻常病症!更让她注意的是车辕上那赶车的“老仆”,身形虽佝偻,但脖颈肌肤细腻,耳垂有孔,分明是女子假扮!

“这二人,形迹可疑。拿下,细细盘问!”完颜雪玉手一指,不容置疑。

“得令!”公主侍卫如狼似虎般扑来!

耶律云水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身份暴露,绝难幸免!她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车底的短刃,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内突然响起三声震天的号炮!紧接着,城楼上一个洪亮的声音用女真语高声宣告:

“奉狼主谕旨!为贺公主殿下芳辰,特于此设擂三日,比武招亲!凡我大金勇士,年未满三十,无论贵贱,能连胜三场者,皆可入最后遴选!魁首者,或得公主垂青,或获丰厚赏赐、通关金令!”

比武招亲?!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点燃了城门口的气氛!金兵、百姓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连扑向骡车的侍卫都迟疑了一下。

耶律云水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形成!通关金令!若能得此物,穿越金境直达高丽,将易如反掌!眼下身份将露,西门将军命悬一线,唯有行险一搏!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挺直佝偻的腰背,一把扯掉头上的破毡帽和脸上的伪装泥灰,露出一张虽染风霜却清秀俊朗的面容!她用的是耶律大石秘传的易容缩骨之术,此刻恢复本来面目,竟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且慢动手!”耶律云水朗声道,竟用流利的女真语回应,“公主殿下!在下并非奸细,乃北地游侠!闻听公主设擂招亲,特来一会!车中乃在下染病义父,恳请公主开恩,容其暂歇城中医馆,待在下擂台上见个真章!若败,任凭公主处置!若侥幸得胜,只求通关金令,携父东去求医!” 她声音清越,姿态不卑不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马车中完颜雪公主好奇的注视。

“哦?北地游侠?”完颜雪美眸流转,打量着眼前这突然变得英挺的“少年”,又瞥了一眼车内气息奄奄的西门庆。她心思玲珑,已看出这“少年”女扮男装,更觉有趣。比武招亲本是她一时兴起,父皇为哄她开心而允,如今竟冒出这样一个神秘人物…

“好!”完颜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本宫允了!将他那‘义父’送去回春堂好生安置!你,”她指着耶律云水,“随本宫去校场!若真有本事,金令给你又何妨!若是银样镴枪头…”她眼中寒光一闪,“休怪本宫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耶律云水心头一松,复又一紧。西门庆暂时安全了,可她自己,却要踏上这生死难料的擂台!她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谢公主!在下,耶律云,请赐教!” 她报了个假名,目光坚定地望向那杀气腾腾的金国校场。

骡车被侍卫引走,耶律云水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贪婪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随着公主的仪仗,走向那未知的生死擂台。而车厢内,昏迷中的西门庆,似乎感应到耶律云水那决绝的心绪,眉头猛地一蹙,体内那死寂的磁晶碎片,竟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紫气在灰暗中一闪而逝……

正是:

龙庭屈膝换尸还,火窟逢君一线牵。

虎穴招亲藏玉质,冰晶微动劫波悬!

欲知耶律云水比武招亲是吉是凶?西门庆体内磁晶碎片因何异动?李青萝与高昌太子能否在火焰山地脉中种活火莲?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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