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赣北战场,寒风卷着硝烟掠过临时医疗站。药棚里,周振邦对着见底的药品清单脸色铁青:“麻醉剂只剩最后三支,磺胺粉告罄,连绷带都要反复消毒使用!”
担架不断抬进新的伤员,痛苦的呻吟声与军医焦急的呼喊交织在一起。林闻溪正在为一个腹部创伤的士兵施针止痛,抬头看见这番景象,沉声道:“振邦兄,或许我们可以就地取材。”
“就地取材?”周振邦几乎要发作,“这是战地医院,不是草药园!”
正争执间,麦克莱恩教授掀帘而入,面色凝重:“刚接到通知,补给线被炮火切断,药品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送达。我们必须想办法撑过这七十二小时。”
林闻溪立即请命:“教授,我观察过周边地貌,山野间有不少可用的药材。请允许我带人采集!” 麦克莱恩沉吟片刻:“给你两个小时,注意安全!”
林闻溪带着两名护兵疾步出营。秋日的野地荒凉却暗藏生机。他很快在沟边发现大片蒲公英:“此物清热解毒,可替代部分抗生素!”;岩缝中的地榆让他欣喜:“地榆凉血止血,正是金疮要药!”
最宝贵的是在一片松林里找到的松针和松脂:“松针煮水可防治坏血病,松脂调和可作药膏基质!”
回到医疗站时,他们带回十几类草药。周振邦查看后却摇头:“这些杂草能代替西药?闻溪,这不是儿戏!”
“请看。”林闻溪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正是祖父林济苍的战地医案,“光绪年间祖父随军平乱,记载过类似情况。”
他迅速指挥人员分工:一组人用大锅熬煮蒲公英、金银花水,用于清洗伤口;一组人将地榆、侧柏叶焙干研粉,作止血散;另一组则用松脂、蜂蜡和少量猪油熬制外伤膏。
第一个考验很快到来:一个士兵腿部撕裂伤,需要清创缝合但已无麻醉剂。 “用这个。”林闻溪取出一包洋金花粉末,“祖父记载,此物配合乌头外用可麻醉。” 周振邦强烈反对:“乌头有毒!会出人命的!” “经炮制减毒,外用安全。”林闻溪坚持,“医案记载明确用量和方法。”
麦克莱恩教授最终拍板:“按林的方法试!我监督用药剂量。”
结果令人惊喜:局部麻醉效果显着,手术顺利完成。更让周振邦惊讶的是,术后用中药膏包扎的伤口,红肿程度明显轻于单纯西药组。
夜间,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大规模感染迹象出现,许多伤员开始发热。 “没有抗生素,只能听天由命了...”一位老军医叹息。
林闻溪却彻夜未眠,根据舌脉表现将发热伤员分类:有的舌红苔黄,属热毒炽盛,用大黄、栀子等泻火解毒;有的舌淡苔白,属正气亏虚,用黄芪、甘草扶正托毒。
“中医不是一病一方,而要辨证施治。”他向困惑的西医师们解释,“同样是发热,病因病机不同,治法方药亦异。”
黎明时分,奇迹出现:经中药治疗的伤员大多热退神清,而单纯物理降温的伤员情况多在恶化。
周振邦看着体温记录表,喃喃道:“这不符合药理学的量效关系...” “但符合中医的辨证论治。”林闻溪微笑,“就像打仗要知己知彼,用药也要知病知人。”
最精彩的创新发生在第三天:一个伤员需要导尿但已无橡胶导管。 “用葱管!”林闻溪灵机一动,“《本草纲目》载葱管可作导管之用!” 经过消毒的葱管顺利解决了排尿困难,围观者无不称奇。
麦克莱恩教授感慨:“我们在教科书上学的是标准化医疗,但战争教会我们因地制宜的智慧。”
补给终于送达时,医疗站已经靠中医药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更令人惊喜的是,统计显示这段时间的感染率和死亡率反而较前有所下降。
周振邦主动找到林闻溪:“教我认草药吧。看来在极端条件下,老祖宗的智慧确实管用。” 两人并肩走在秋野上,林闻溪如数家珍:“这是车前草,利水通淋;这是马齿苋,清热解毒;这是茜草根,活血化瘀...”
回到南昌后,林闻溪整理出《战地应急药材手册》,图文并茂标注常见草药辨识要点、采集方法和临床应用。医院特别开设“野外药材识别”培训,连西医都踊跃参加。
他在日记中深刻写道:“经此一役,方知医道之源在民间,在自然。西医精于提炼,中医长于发现;西医重标准化,中医重因地制宜。战地药材虽缺,然天地自然本是一座大药库。医者不当囿于方寸之间,而当放眼天地万物...”
月光下,他轻轻摩挲着祖父的战地医案。泛黄的纸页间,不仅记录着草药知识,更传承着在困境中求生的智慧。这条中西医结合的道路,因战火的考验而更加宽广,也更加坚实。
而年轻的医者,在这段特殊经历中,真正理解了“因地制宜、与时俱进”的医道精髓。这份领悟,将伴随他走向更广阔的医学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