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刘靖也在保护她,比谁都护得住她,能为她挡下所有风雨,哪怕五哥儿连自己都护不住,真出了事,说不定还要她反过来抱他躲灾。
但她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从未有过的涟漪。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怪、心里胀胀的。
刘靖的保护坚实、可靠,让人安心。
五哥儿稚嫩、笨拙,像刚长出绒毛的小鸟,明明自己还需要呵护,却想张开翅膀护住别人。
“好啦,娘亲知道你想护着我。有我们五哥儿在,娘亲什么都不怕。”
宋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五哥儿的头发,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手。
五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她的手抱得更紧了些,小脑袋还往她怀里蹭了蹭,奶声奶气地喊:“娘亲.......”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宋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里软软的。
与瑶光苑不同,此时的皇宫,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
勤政殿的朱红大门紧闭,殿外的侍卫比往日多了数倍,个个面色凝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殿内的气氛。
殿内,明黄色的龙椅上,隆宣帝一手撑着扶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背上的龙纹雕刻,脸色难看至极。
地震的余波虽已平息,他胸口的憋闷却半点未散。
地龙翻身,震的是京城,更是他。
他今年已年过六十,登基数十载,早年尚算勤勉,可随着年岁渐长,精力衰退,又迟迟无嗣,他也懈怠了很多。
但朝堂内外的非议,他不是不知道。
甚至说若不是当年太后将靖儿抱于宫中抚养,靖儿实在优秀的话,宗室还不知道如何蠢蠢欲动呢。
如今京城突发地震,哪怕只是场小震,落在朝臣与百姓眼里,便是上天示警的铁证。
更是有心之人利用的把柄!
“上天不满.......”
隆宣帝轻声呢喃,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愤怒这天灾来得不是时候,他生命最后几年都不让他安生。
有惊恐,惊恐世人真的会将地震与君王失德联系起来,生前被人念叨也就罢了,他不想死后还背上骂名。
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怀疑。
难道,真的是他这几年倦怠政事、无嗣无德,惹得上天不满了?
可身为帝王,他又不能将这份慌乱表露半分。
隆宣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波澜,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热茶水滑过喉咙,觉得身子暖了一点。
扭头对高行廉说道:“去看看庆王怎么还没来,让他快一些。”
殿内另一侧的紫檀木椅上,太后端坐着。
她今日穿了件深紫绣金褙子,鬓边只插了支翡翠簪子,往日里容光焕发的脸上,也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
地震发生时,她正在慈宁宫礼佛,虽被宫人及时护到安全处,却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听闻脚步声,太后抬眼望去。
见刘靖一身青色常服,步履沉稳地走进殿来,原本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的笑意:“靖儿来了,快过来坐。”
她招手示意刘靖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又吩咐宫人:“给庆王倒杯热茶,刚温好的。”
刘靖躬身行完礼,又谢过太后,才在椅子上坐下。
他目光扫过殿内,心里了然。
隆宣帝脸色阴沉,几位重臣垂首侍立,大气都不敢喘,连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皇祖母今日可还好?”
刘靖先开口,不失礼数,却并不亲近,“方才地震,孙儿在外间听闻慈宁宫有惊无险,才稍稍放心。”
见他这副样子,太后嘴角笑意淡了淡:“老婆子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大碍,倒是皇上,一直忧心忡忡的。”
她说着,目光看向龙椅上的隆宣帝,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诫:“皇上,地震已是定局,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民心、查看灾情,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隆宣帝闻言,缓缓抬起头,看向刘靖,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靖儿,你刚从府里来,外间的情况如何?百姓可有恐慌?灾情是否严重?”
刘靖起身回话,语气沉稳:“回皇上,臣离府时,已命人查看过京中情况。
外城仅有几间老旧民房坍塌,无人伤亡。
内城百姓虽有受惊,却无大乱,臣已让府中下人协助官府安抚民心,分发些粮食与药材,想来很快便能安定。”
上辈子此刻,刘靖并不在京城,而是替隆宣帝去皇陵祭祖。
等他回来之时,一切尘埃落定,那名宗室也被交出去顶罪了。
但这辈子,他直接以陪侧妃安胎为由,推掉了祭祖的差事,把活儿交给了生父齐王。
这才有了今日一行。
刘靖的话像颗定心丸,让殿内的气氛稍稍松动了些。
勤政殿内的熏香袅袅,混着外面飘进来的微凉空气,添了几分沉静。
隆宣帝目光落在刘靖身上,越看心里越觉得不错。
眼前的青年身着一袭青色暗纹常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青松,眉宇间带着几分武将的英气沉稳,却又不失文臣的谋算运筹。
应对灾情时,语气平稳、条理清晰,眼底不见半分慌乱,反倒是胸有成竹、事事妥帖。
这般精神头与气度,在宗室子弟里实属少见。
隆宣帝不自觉想起过往。
刘靖少年时便随大军出征,十三岁那年在边关以三千骑兵破敌两万,硬生生扭转战局,让大梁在与匈奴的对峙中占了上风。
后来奉旨治理江南水患,他制定的治水章程沿用至今,江南百姓提起他,无不称赞。
前年朝堂推行新政,满朝文武争论不休,是刘靖提出的法子,既安抚了世家,又保障了百姓利益,把棘手的差事办得妥妥帖帖。
打仗时能冲锋陷阵、安定边疆,理政时能权衡利弊、惠及民生。
这般文武双全的本事,放眼整个皇室,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隆宣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他原本没想这么早提过继的事。
刘靖虽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可他一直没给刘靖名正言顺的名头,就是想等自己驾崩前,再以遗诏的形式将刘靖过继到名下,让他顺理成章继位。
人性从来经不起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