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正低头盯着图纸上的内宅区域,目光在几个院落上移来移去。
在盘算搬到庆王府以后,怎么给这些姨娘分分住处。
先给她们分个三六九等的住处,再挑几个心气高的重点观察,保准后院的戏比从前更精彩。
满脑子的热闹戏码,压根没料到刘靖会突然发问。
宋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眨了眨眼,没能及时给出回应。
“瑶儿.......”
见她不语,刘靖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了下来,方才还温柔缱绻的眼神瞬间蒙上一层阴翳。
宋瑶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眉头微微一蹙。
好端端的,他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宋瑶细微的皱眉动作,落在刘靖眼里是那么显眼,犹如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他高高悬起的心脏。
瑶儿为何对他皱眉,是不耐烦了?对他不满了?
她是不是想离开他,是不是觉得在他身边的日子腻了,连敷衍都不愿意装了?
是不是.......不要他了?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从黑暗中升起,刘靖只觉得心口一阵尖锐的绞痛,连带着身躯都微微晃了晃。
心里黑暗的念头越来越甚,几近乎要将他吞噬。
只要将瑶儿囚禁起来,她就不会跑了,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他的下意识地伸出手,滚烫的手掌覆上宋瑶的小腹,掌心紧紧贴着尚且平坦的肌肤,想透过衣料感受到他们血脉的连接。
不会的.......
他们还有孩子,瑶儿肚子里正揣着他的骨肉。
瑶儿那么疼五哥儿,对这个没出世的小家伙也时常念叨着,她那么爱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总不会真的弃他于不顾的!
这个念头像根救命稻草,让刘靖紧绷的脊背稍稍松了些,覆在她小腹上的手却是迟迟不肯拿开,几近乎偏执。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宋瑶伸手拿回被二爷抽走的图纸,“我才不会离开王爷呢。”
宋瑶一边说着,一边接着看图纸。
这庆王府多好,有暖房、池塘、冰场,她若是走了,去哪里找这样舒坦的日子?
日子过得好好的,她才不想离开呢。
再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早就被他溺爱坏了,过不了半点苦日子。
刘靖盯着她的眼睛,宋瑶的眼眸里满是真诚。
因为这话本就是她发自肺腑的,她真的没有想过要离开。
这么大一个庆王府,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日后都是她和她的孩子的。
甚至说,就连整个大梁的主人,从此以后都会流着她的血脉。
她是疯了才会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要,去外面捡垃圾吃。
刘靖看着宋瑶满眼真诚,轻轻一笑。
他太清楚了,她眼底的真诚不是为了他,那些留恋也不是为了他,是为了王府的荣华,是为了那无需操心便能锦衣玉食的日子。
她嘴说着不会离开他,实际上是赖着这泼天的荣华,赖着他能给的一切。
可他偏生就爱听。
假意,也能当真情。
刘靖喉结滚了滚,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再说一遍。”
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宋瑶顺着他的意,直视他的眼:“王爷待我最好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王爷身边。”
单是白老虎那猫爬架都镶金带银,连喝口茶都有专人捧着银壶伺候,这样的日子,她傻了才会走。
更别说,除了这泼天的荣华富贵,眼前的人更是事事妥帖。
夜里她稍有动静,便会惊醒替她掖被角,哄她入睡。
他日日把她捧在掌心里,凡事总是先顾着她,从未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不得不说,王爷待她真的是极好的。
好到生生磨灭了她对他的所有顾虑,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瑶从来没有想过失宠以后会怎样,仿佛潜意识里早已认定,刘靖是永远不会不爱她的。
她在宋家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的看着,叔叔伯伯们对待妻子是怎样的呼来唤去,半点不心疼。
说是夫妻,其实是奴隶与奴隶主。
最重要的是,他们自个儿本事也不大,外面装孙子,回了家却对妻子呼来喝去,动辄打骂,把妻子当奴仆使唤。
思来想去,还是眼前这种男人好。
有权有势,在朝堂上是说一不二的,对外冷硬铁血。可对着她,却百依百顺,事事周到。
她又没有什么受虐倾向,自然知道什么样是好的,才不会离开他呢。
这辈子能遇到刘靖这么一个上赶着的,已经很幸运了。
哪有人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的?
她才不会傻到走呢。
宋瑶口里的每个字都甜得像浸了蜜,可刘靖听懂了蜜糖底下的凉。
她细数的全是各种好处,独独没有半分真心。
可刘靖还是被安抚了,眼底的阴翳散了些,却没彻底化开:“再说一遍。”
最起码她还是肯为他花心思的。
指腹揉捏着她的小脸,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真小啊,脸都没有他巴掌大。
她被自己全然掌控着,刘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她哪都去不了,只能在他怀里待着。
“我永远不离开,王爷去哪儿,我去哪儿。”
宋瑶望着他,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多添了几句软语哄人。
以后王爷去皇宫里当皇上,她也要跟着去当皇后。
他当天下第一,那她就当天下第二,不是不想当第一,主要是打不过他。
宋瑶忽然想起话本子里写的缠绵桥段,犹豫了一下,微微仰头,轻轻碰了碰刘靖的唇角。
那动作生涩得很,带着点莽撞,显然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
“王爷,瑶儿不走。”宋瑶望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更柔,“有你在,才有这一切,瑶儿不会走的。”
刘靖先是一愣,继而狂喜。
她竟主动吻了他!
她在这方面羞涩得很,往往是被动承受的那一个,极少主动。平日里连说些浑话都不肯,更别说旁的了。
可下一秒,那点欣喜就被更深的刺痛取代。
这句话是他最想听的,也是最诛心的。
她把他和“这一切”捆在一起,却没说他才是“这一切”里最重要的。
又或者说,对于瑶儿而言他这个人不重要,谁能给他带来这样的生活才最重要。
若是旁人这样对她,她也会像此时这般,乖乖待在那人怀里,任他索取。
光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刘靖闭了闭眼,将她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我信。”
信她情谊是假的,哪怕她主动吻来之时,眼底依旧清澈得像一汪浅水,半分悸动都无。
他爱她,所以他知道她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