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在虚空中缓缓沉降,像一场无声的葬礼。王铁柱焦黑开裂的指尖离混沌火种只剩三寸,叶小机灵死命拽着他的腰,扯着嗓子哀嚎:“那是混沌火种!不是烧烤架!祖宗你松手——”
话音未落。
“阿——嚏!!!”
蜷在一旁的狗蛋猛地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小小的身躯被反冲力弹得翻了个跟头。一撮闪烁着微弱星芒的灰白粉尘从它鼻孔喷出,在死寂的真空中无声弥散。粉尘里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法则焚烧后的余烬气息,冰冷、空洞,带着神明陨落后的死寂。
叶小机灵拽着王铁柱的手僵住了,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这……这他娘的是丹尘子的……骨灰?”
王铁柱也停了动作,茫然地看着那撮飘散的灰白。狗蛋甩了甩小脑袋,竖瞳勉强睁开一条缝,嫌弃地瞥了那粉尘一眼,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仿佛在说:晦气。
拾荒者巢穴,星空盗盟总部。
巨大的全息星幕悬在由星兽颅骨垒成的大厅穹顶下。画面定格:飘散的骨灰,焦炭般的王铁柱,死死攥着玉板的叶小机灵,还有那只打完喷嚏正舔爪子的翡翠仓鼠。
死寂。
落针可闻。
啪嗒。一颗由中子星碎屑打磨的“铁胆”从一名独眼巨汉掌心滑落,砸在玄铁地板上,声音在死寂中炸开。
“扬……扬了?” 独眼巨汉的独眼瞪得溜圆,喉结上下滚动,“丹尘子……真成灰了?被一只耗子……用喷嚏扬的?”
“啃道果……燃魂撞法则……撬本命空间……” 角落里,一个干瘦如骷髅的老者捏碎了水晶烟斗,烟丝簌簌落下,“还他妈捞走了混沌火还他妈捞走了混沌火种、八荒烬、跨界星图……这群疯子……不,这群祖宗!”
“南宫家!” 一个妖艳妇人猛地站起,猩红的指甲几乎戳进全息影像里叶小机灵手中的玉板,“养丹尘子当血食!待其道果成熟再收割!那三个疯子坏了南宫家万载大计!他们捅破天了!”
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整个盗盟大厅如同滚油泼水,轰然炸开!
“操!真干成了!弑神!货真价实的弑神!” “狗蛋大爷那是什么牙口?!道果都敢啃!” “叶小机灵那贼手!丹尘子的裤衩都得被他摸走!” “南宫家!那是南宫家啊!他们死定了!不,是我们可能都要被连坐了!” “盟主!快拿主意!这泼天富贵和泼天血祸是一起来的啊!”
所有目光,狂热、惊惧、贪婪、骇然,如同实质的射线,聚焦在大厅尽头那张星兽颅骨雕成的巨座。
李逍遥斜座。
李逍遥斜倚在巨座中。暗金长袍松垮地披着,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冰冷的兽骨。对满厅的沸腾,他恍若未闻。那双深邃如渊的眼,闻。那双深邃如渊的眼,只静静地凝视着悬浮在他面前的一物——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流淌着星辰光晕的罗盘虚影。
跨界星图。
丹尘子本命空间里飞出的三件至宝之一,此刻正被某种无上伟力隔空投影于此。
李逍遥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弧度很浅,却像寒刃出鞘时掠过的一线冷光。
叩击兽骨的手指倏然停住。
屈指。
对着那星辰流转的罗盘虚影,优雅至极地,轻轻一弹。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穿透无尽时空壁垒,精准地撞在星海废墟中那真实的跨界星图罗盘上!
废墟中,正捏着南宫家玉板、后背被冷汗浸透的叶小机灵猛地一个激灵!
悬浮在宝物堆顶端的跨界星图骤然光华大放!柔和却霸道的星辉驱散废墟的昏暗。罗盘上,那些原本缓缓运行的星辰光点疯狂流转、重组!
刷啦!
一片由纯粹!
一片由纯粹星光凝聚的巨大光幕在罗盘上方展开,纤毫毕现地投射出盗盟大厅的景象:狂热的人群,狰狞的星兽颅骨装饰,还有高踞于骨座之上、似笑非笑的李逍遥!
“我日笑的李逍遥!
“我日……” 叶小机灵头皮炸裂,瞬间明白了——他们被全程直播了!打劫、弑神、分赃,包括他手里这块催命符般的玉板,全被看了个底掉!他下意识想把玉板藏到身后,却发现自己的动作被放大在光幕里,显得无比滑稽。
王铁柱也愣愣地看着光幕里那些陌生的狂热面孔,焦黑的脸上满是困惑。狗蛋只是掀了掀眼皮,对打扰它舔爪子的光影投去不耐烦的一瞥。
光幕中央,李逍遥的影像动了。他微微前倾,慵懒的声线透过星图罗盘,清晰地在死图罗盘,清晰地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三位,打劫愉快。”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惊世一战。
“此役,壮哉。以凡躯弑神,以异兽噬道,以妙手撬天。” 他语速平缓,字字清晰,如同在宣读一篇华丽的祭文,“丹尘子横行星海万载,今日栽在三位手中,身死道消,骨灰飘扬……”
李逍遥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光幕一角——那里还幕一角——那里还残留着狗蛋喷嚏喷出的灰白粉尘影像。
“……当真是,死得其所,灰飞烟灭。”
他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优雅与残酷。
“本座李逍遥,代表星空盗盟全体同道……”
,代表星空盗盟全体同道……”
话语微顿,尾音上扬,如同拉开一场盛大戏剧的帷幕。
“……给前辈,撒个花。”
“花”字落下的刹那!
轰——!
盗盟大厅的投影光幕中,绚烂到极致的光影轰然爆发!无数由精纯能量幻化的奇异“花瓣”——燃烧的赤炎晶瓣、冰凝的玄霜琼英、流淌的星屑流光、跃动的雷霆电蕊——如同九天银河倒卷,从穹顶倾泻而下!姹紫嫣红,光怪陆离,瞬间淹没了整个盗盟大厅的影像!这虚拟的花雨,带着极致的嘲讽与荒诞,为一个被仓鼠喷嚏扬了灰的陨落神明……送葬!
落神明……送葬!
“噗哈哈哈!” 叶小机灵看着光幕里那场盛大又滑稽的“葬礼”,再看看地上那撮真实的骨灰,一个没绷住,笑得浑身抽搐,又赶紧死死捂住嘴,脸憋成猪肝色。王铁柱看看光幕里的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焦黑,再看看狗蛋喷的灰,似乎终于把“撒花”和“扬灰”联系了起来,裂开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却又无比纯真的憨笑。
唯有狗蛋,对这场星际行为艺术毫无兴趣,把脑袋埋进前爪,只留一个圆滚滚的、布满焦痕的屁股对着光幕。
绚烂的“花瓣雨”在光幕中渐次凋零、消散。
李逍遥的身影重新清晰。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时空的穿透了时空的利刃,缓缓扫过叶小机灵手中紧攥的玉板,扫过王玉板,扫过王铁柱伤痕累累却兀自挺立的焦躯,最后定格在把屁股对着他的狗蛋身上。
那慵懒带笑的唇,轻轻开合,吐出的字眼却如同在平静的星海投下了一颗黑洞炸弹:
“那么……”
“下个目标——”
声音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带着恶魔低语般的诱惑和不容置疑的引导。
“南宫家老祖?”
轰隆隆隆——!!!
“南宫家老祖”五个字,不是声音,是法则的震荡!是星域的惊雷!
通过跨界星图罗盘那贯通跨界星图罗盘那贯通寰宇的伟力,这句话,连同废墟现场那撮灰、那块玉板、那三张脸(包括狗蛋的屁股)的影像,如同狂暴的宇宙风暴,瞬间席卷了附近所有拥有高阶附近所有拥有高阶观测能力的星域节点!
云渺仙宗,悬空悟道崖。 空悟道崖。** 鹤发童颜的老者手中鹤发童颜的老者手中温养万年的羊脂玉盏,“啪”一声化为齑粉。滚烫的悟道仙茶泼洒在雪白道袍上,洇开一片狼狈的深色。老者浑然未觉,只死死盯着虚空投影中李逍遥带笑的脸,嘴唇哆嗦:“狂徒……此乃灭世之言!”
熔核星,万锻神炉旁。 身高百丈、肌肉虬结如精金浇筑的赤膊巨人,手中能锤爆小行星的混沌神锤,因一瞬的失神轰然砸落! 咚!!! 不是砸在通红的星核胚胎上,而是结结实实砸在了自己而是结结实实砸在了自己巨大的脚趾上!足以硬撼星辰的脚趾瞬间变形,火星四溅!巨人却仿佛毫无痛觉,铜铃巨眼死死瞪着投影中那枚流转的跨界星图,发出震碎熔岩的咆哮:“李逍遥!你要拉着星海陪葬吗?!”
幽暗虫巢,亿万复眼深渊。 冰冷、粘腻、充满计算与饥饿的精神波动瞬间沸腾,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群: “威胁评估:致命级!目标指向:南宫熵!” “信息扰动:不可控!建议扰动:不可控!建议:最高级别蛰伏!” “锁定坐标:目标三人组!解析:变数!巨大变数!”
……
死寂被更恐怖的哗然取代!恐惧如同瘟疫,在接收到信号的每一个古老存在心中疯狂滋生、蔓延!
南宫家! 老祖——南宫熵! 那是比丹尘子更古老、更神秘、更不可古老、更神秘、更不可测的存在!是真正高踞星海食物链顶端、如同深渊本身化身的巨擘!他的名字,本身就是禁忌!是能让星域失声的恐怖符号!
而现在,星空盗盟那个疯子盟主,在直播了一场弑神扬灰的“壮举”后,竟轻描淡写、笑容满面地……将矛头指向了南宫熵?!
这不是挑战。 这是亵渎!是对整个星海现存秩序的终极挑衅!是点燃焚世之火的狂妄宣言!
“李逍遥!你找死!!” 云渺仙宗的老道须发怒张,道袍无风自动,身周空间寸寸龟裂! “立刻切断一切联系!封锁星域!绝不能让灾祸蔓延!” 熔核星的巨人捂着变形的脚趾,吼声带着惊惶。 “目标……锁定……” 虫巢深处,亿万复眼闪烁着深处,亿万复眼闪烁着冰冷贪婪又极度忌惮的光,锁定了那片废墟的坐标。
星空,彻底沸腾!恐惧与愤怒的洪流,如同无形的海啸,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激荡!
废墟之上。
“南……南宫家……老祖?” 叶小机灵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捏着玉板的手指骨节咯咯作响,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完了!被李老魔架在火上烤了!还是架在能焚灭星域的混沌火上!
王铁柱的反应截然不同。当“南宫家”三个字灌入耳中时,他焦黑身躯猛地一震!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沉睡在血脉深处的某种凶戾被瞬间点燃!他低下头,布满裂痕的胸膛剧烈起伏,一道横贯胸腹、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如蜈蚣的旧疤痕,在焦黑之下透出暗红的血光!那是很久以前,某个来自南宫家的“大人物”随手留下的一道“教训”。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嗬嗬”低吼,冲破了焦炭般的嘴唇。
而一直用屁股对着光幕的狗蛋。
在“南宫家老祖”。
在“南宫家老祖”几个音节钻入鼓膜的刹那——
它蜷缩的身体,僵住了。
那紧闭的竖瞳,猛地……撕开!
不再是之前无精打采的一条缝!
幽暗如宇宙黑洞的竖瞳深处,原本沉寂的亿万破碎星辰,骤然被一种冰冷到极致、贪婪到极致、仿佛触及了核心逆鳞的……暴怒与饥饿点燃!如同沉睡了万古的饕餮,嗅到了猎杀者的气息!
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那颗小小的、布满焦痕的头颅。
竖瞳,如同两口能吞噬万物的微型黑洞,死死锁定了跨界星图投射出的李逍遥影像。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虚影,刺入了李逍遥身后那片深邃无垠、隐藏着某个恐怖存在的宇宙深空。
然后。
在死寂的废墟上,在沸腾的星空废墟上,在沸腾的星空背景中,在无数道跨越星海、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这只刚刚用喷嚏扬了一位神明骨灰的翡翠仓鼠,对着那位将“南宫熵”之名轻描淡写抛出的盗盟之主,对着那无垠的黑暗,发出了一声微弱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吱——!!!”
这不是仓鼠叫。 这是来自混沌深处的……宣战书!宣战书!